他说。
“那你就来杀我。”
他手心的温度太凉,刺的晏青扶打了个哆嗦,但手腕被他攥的死紧,连动弹都不能。
她瞳孔一缩,唇色霎时便白了。
又想退的时候,才发现到了墙根,已退无可退。
就像摆在她面前的路。
不救虞徵,就只能看着容祁死。
她犹豫着不敢动手,满院的血色蔓延到脚下,混着浓重的血腥味,冲的人头昏脑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容祁往前走了半步,那把剑轻而易举地刺破衣衫,往里递了半寸。
霎时,就有鲜血从他胸口浸染出来。
那血色太刺眼,她生怕这人流出的血就和地上暗卫,虞徵的血一样,多的止不住。
还没说话就先落了泪。
“我不……”
冰凉的泪砸在剑柄,被容祁清清楚楚地看到,心中有些不忍。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在逼小九。
但他心中也有气恼,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被自己养了一年的小姑娘用剑指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冷静的。
正如这一场戏的结局一般,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要杀虞徵的时候,第一个出来的会是她。
就这么喜欢吗?
喜欢到拿剑杀了他也无所谓?
他动了动唇,略有些刻薄的逼问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又生出些惶然的无力。
问了又如何?
留不住的人,终究留不住。
他就是从这人口中逼问个结果,也不能改变她想杀他的事实。
是以容祁蓦然松了手,任那长剑划伤了那一只白净的手,沾染上满手的鲜血,却又若无其事一般站直了身子背过去。
背影清华绝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也大抵如此。
“你也跟着走,日后不要再来了。”
不就是想做西域的皇子妃,他成全就是。
但心中堵着气,也有半点几乎要被磨灭的期盼,期盼她说不走了,不救了。
可站着等了一刻钟,直到萧然的冷风顺着袖口灌进来,又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容祁高大的身形晃动了片刻,手抵在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有血迹溢出来。
身后暗卫担忧地上前扶住他。
“主子?”
她只知道虞徵被他抓着差点要死了,却没注意到,在容祁始终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衣袖边斑驳得染着刺目的血迹。
听了人喊,容祁才像是缓过神一样,没理会身上的伤,转头急切地去看。
入目是墙壁上盘绕着的绿叶,和满地的鲜血,以及他丢在地上的那把剑。
除此之外,偌大的院子空旷的让人有些失落,竟然再无一人。
回忆戛然而止,晏青扶神色颇不自然地动了动,又隐约泛出些酸涩。
到底是触景伤情。
她没想到这院落里什么都收拾的干净,却独独留了她最后走的时候待过的地方,作过的画。
院中一时沉默下来,片刻后,容祁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便主动说道。
“当时只是忘了收拾。”
后来暗卫再来,他竟鬼使神差地说。
“莫收拾了。”
不然她来了这么一年,细细回想,他竟什么也没留下。
人也好心也罢,连一件物事都没有。
说出去总有些可怜的可笑。
晏青扶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信他的说辞。
每年都派人来打扫的地方,怎么可能忘了收拾?
但容祁笑着揽过她,便说。
“别想了,我没怪你。”
她为了身上的毒离开,他连心疼和自责自己没早点看出都来不及,今时今日,又怎么还会怪她?
怕她再想这些东西,容祁就带着她越过小桥往里面走去。
再往后便是琴室,书房,还有她住的地方。
琴室里的知雅琴早被容祁搬去了王府,书房的摆设和王府的一般无二,连每本书的位置几乎都没差错,她住的地方,每年都有人清扫。
住的屋子还放着夜明珠,陈设摆件无一不精,在容祁身边,哪怕连一点苦头,她似乎也没尝过。
从后院里出来,她又细细地看过去,目光凝在屋子外,小桥边,流觞曲水。
心中难免有些感怀。
还是回来了。
在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
头上蓦然一沉,容祁倚着一旁的月季树,从枝头折了一朵花下来,别在她簪子旁。
她只晃眼看到了他的动作,心头的闷气和伤情乍然消散,便看着容祁带笑的眸光问。
“做什么?”
“花色映人。”
他缓缓收了手,仍倚在边上看晏青扶,清声说。
“花本身就好看,在哪也是映景的。”
她顺着桥边的溪流看下去,清透的水里映出来一张姝丽的脸。
又因为那朵花,平添了几分灵动和美。
容祁听了她的话,又笑。
“但今日我才知道,若花本就在小九身边,那再好看的花也终究是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