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中的院落是那一年她和容祁住过的,自离开后落了锁,安安静静地立在那。
她恍惚了一下,抬手刚触到门边,便听见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她顿时讶然。
“不是说落锁了吗?”
容祁跟着走过来,垂着眼说。
“那时想着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应当这里也是个好去处。”
他当时只以为她是为了虞徵才跟他举剑离开,虽气恼虽愤恨,但到底心中还隐约想着。
若是回来了呢?
若是有一天,她不想再待在虞徵身边,她又回到了九华山,这里终归是个去处。
他知道小九身边已无近亲,一旦离开,也许还会想着回九华山也说不定。
就算他以后不会再来九华山,也仍然将这件事为她周全好了。
于是这门一落五年,却从未真正有一天是锁着的。
晏青扶也在同时明白了他话中意思,怔怔地站在原地。
原来离开那几年,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念着这在九华山的几年。
这个人和她一样,为她思虑着,为她周全着,也等着她回来。
“进去看看。”
容祁拉了她推门进去,大门一打开,便是满院的栀子和桂花。
映入眼帘的,楼台亭阁,假山曲水,都和当年记忆里的一般无二。
她记得她在亭阁里陪在容祁身边练琴,也记得夏日贪凉在假山旁躲懒,明明已过去五年,这些事仍像是昨日发生的一样,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能想起。
竟是这么多年也一点没变。
“前些年也偶有派人来打扫过。”
容祁见她目光落在亭阁里,便跟着说。
那时他尚且抱着一丝念想,总觉得这人还会回来,是以多多少少派人来看过几次。
虽然每次都是落空,但也养着习惯每年让人来过一次。
最后一次是去年六月,来了的暗卫再次回禀无人去过的消息后,容祁最终摆手道。
“明年不必再去了。”
谁也没料想,在他放弃的一年后,才发觉人其实一直都在身边。
九华山这一处院落极大,除了前院里的水榭楼台之外,后边庭院里,还搁置着她最喜欢的秋千,石凳,不远处挖了一坛子酒,酒坛还在桥边落着,一切都像是还有人在住着一般。
就如同他们此时站在这,晏青扶总下意识地以为这依然是五年前,也许她只是跟着容祁下了一趟山,什么都没变。
晏青扶便恍惚了一下,忽然回想到了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再平静不过的午后,她尚且还拎着朱笔在一旁作画,是虞徵的暗卫匆匆递了信过来给她抉择。
信中只短短的两句话,却是让她选择要容祁的命还是看着虞徵死去。
不管虞徵和她到底有多少争端,不管晏青扶多不喜欢被人威胁,她不会看着容祁死。
所以这是一条必走的,毫无回头路的选择。
她在暗卫的逼迫下,匆匆搁下了手中还剩了半幅的画,跟着去了院落。
她赶到的时候,容祁手中的剑都抵在虞徵的脖颈处了,但凡她晚来一会,似乎都能轻而易举地挑断他的脖子。
她实在胆怯,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忍骗他,或者是不想从那双眼里看到失望,连拎剑的手都抖着。
容祁的目光从最开始的疑惑,不可置信,到冷笑。
她从未见过容祁有这样的时候,竟然从那双淡漠平静的眼里轻易看见怒火。
身边的暗卫极有眼色地把虞徵押好,虞徵势在必得地,又似乎是讽刺一般,在身后放声笑着。
而她只觉得声音刺耳,眼前一步步走过来的白衣更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是容祁冷笑着说。
“我是这样教你拿剑的吗?”
他往前走着,不顾晏青扶明显有些慌乱,甚至是胆怯的双眼,逼着她退到了墙边,直抵到冰凉的墙壁,才恍惚听见他说。
“想杀我?”
他垂眸轻笑了一声,却听不出什么笑意,只凉薄的苍意太明显。
她握剑的手更颤了些,动了动唇想解释,最终只是眸光带着乞求,甚至是几分哀伤看着容祁。
晏青扶那时候只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尽然是在死前也要被他误解,她也不想死的是容祁,更不想被他这样逼着,朝他举剑。
她一时心中恨死了虞徵,却没办法解释半分。
“你放他走。”
她克制住心中的慌乱,那把剑上的寒光似乎也刺的她睁不开眼,眼中朦胧的水意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连说话的声音都颤。
她似乎是哭了,又好像没哭,只在朦胧微光里看着他。
容祁便又往前,直到那把剑抵在胸口,只差一寸就能刺进去的地方。
他说。
“长本事了,小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连骑射和少学来的那点可怜的剑术都是师承容祁一步步教出来的,如今竟然要拿剑指着他。
可她不能解释,就只装作没听见一般,又重复道。
“你放他走。”
“是放他走,还是放你们走?”
容祁扬眉,锐利的双眼盯着她,一时看的她有些站不住。
他似乎执着的要个答案。
晏青扶心中便更惶惶然。
放……他们走?
虽然知道今日的事情过,这误会摆在面前,也许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来了。
但仍是觉得这话在耳边,由容祁亲自说,竟然格外伤人。
是她太矫情了,都拿着剑要杀他了,竟然连半句他说的话都承受不住。
晏青扶苦笑了一声,手中的剑慢慢松动,似乎要往下放。
刚动了一下,就被容祁亲自掐着手腕,不容拒绝一般,又抬稳了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