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安静了片刻,太监又递上一封信。
“姜庶人说领旨,但请皇上过看这封信。”
容瑾略一犹豫,伸手接过来。
他这位皇后是世家望族里最知书达理有嫡女风范的贵女,一手小字写的最好。
于是信一打开,上面书写的寥寥数语就映入眼帘。
是一封“罪己书。”
“妾为人妻,骗夫君子嗣真假是罪一。
妾为臣民,瞒皇上姜家意欲谋反是罪二。
妾为大昭贵女,享钟鸣鼎食荣华富贵,却欺帝王兵权外派,食君之禄却无一日为君分忧,是罪三。
今妾得废,感念皇上不杀之恩,往后数年,当在冷宫为您日日祈福,盼大昭国运昌盛。”
容瑾面色如常地看完,眼中神情顿了顿,伸手折了书信。
他半年前登基之时,姜家是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的文臣,前面两朝没少有女儿入宫为妃,他倚仗着姜帝师的名声和姜家,娶了姜浅入宫。
平心而论,姜浅是个太合适的皇后,后宫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连前朝的事说与她也能多少掺和两句,但又从不逾越。
他虽不爱姜浅,但念在年少夫妻和姜家的份上,对这位嫡妻,敬重,脸面,权力,是半点没少。
可仍未料想到最后……
“送她去吧。”
御书房内只悠悠落下帝王的一句话。
御书房外的事传到后宫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
“皇后这时候……已经去了冷宫吗?”
颜芷音呆呆地看着宫女。
“是。”
这宫女是颜芷音的心腹,也是姜溯培养后送到她身边的。
此时她难免有些心疼自家的主子,说了这一句之后,还是没忍住又道。
“小姐,您便不心疼公子……”
颜芷音眼神动了动,又扶着扶手撑稳了自己。
她低头苦笑了一声。
“是命,都是命……”
她早在那夜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递了信出宫,告诉姜溯不能轻举妄动。
可他们还是选在了那夜……
成王败寇是必然的事,姜家失败,等他们的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那夜容祁挟持她在阵前,为换晏青扶威胁姜溯的时候,新帝容瑾也在。
人都不傻,何况新帝是个聪明的。
他当然猜得到其中的一些腌臜事。
所以自那夜事了,她就忐忑不安地等在栖霞宫,可等了这么两日,也不见容瑾对她有丝毫处置。
越冷静,她就越慌。
她走到这一路本就不易,在深宫的倚仗更是只有帝王恩宠。
所以纵然容瑾有再狠的惩罚,只要不是赐死,她就总有办法想着翻身。
而不是这样,一日日磨着她,却又让她猜不出一点心思。
宫女听了她的话,欲言又止,但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好歹公子对您……也算尽心尽力,如今他都要被处死了,主子就没有半点伤心?”
“伤心……”
颜芷音喃喃了一句。
在天子脚下,谁敢心疼半点乱臣贼子的下场。
她如今尚且自身难保……
颜芷音自嘲地笑了一声,半晌敛了神情,又恢复成往昔沉静的样子。
看了宫女一会,忽然扬手打了她个巴掌。
宫女吓的赶忙跪下来。
“记清楚,你跟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宫女,和姜家没有半点关系。”
下颌被她的护甲挑起,微微带起些疼意,颜芷音俯视着她,冷声说道。
“再在我面前提起姜家,就别怪我无情。”
她眼中真真切切的杀意吓得宫女打了个哆嗦,忙低头称是。
而后颜芷音松了手,摆手让她下去。
门关上,她脱力似的软在了椅边。
终究是没忍住,低着头埋在衣袖间哭出了声。
乱臣贼子的下场只有被赐死,姜家这一局是必死局,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已传信提醒过,也三番两次地说起,是姜溯和姜家有心魔,不甘心如今拥有的东西……
可她这次不会去做什么了,也不能做什么。
她颜芷音一向爱人只三分,剩下的七分,她得为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