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缓缓抬起头,望着床榻上的帝王。只见他已病弱得不成模样,那眉目间的巍峨之气却丝毫没减。但此时他似乎不再是个君主,更像一个长辈。唐慎的心中陡然感到了一丝酸涩,他沉默地低下头,未曾言语。
赵辅又对王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因刚刚得了一场大病,他精神不足,又要睡了,便唤了季福进来。二人临走前,他感慨一般地对王溱和唐慎说道:“朕想得一场大功德啊!”
试问这世上,谁不想名垂千古,传颂万年?
唐慎郑而重之地回答这位帝王:“臣定不辱命。”
王溱与唐慎一同出宫,两人一路上并未多说,只是走到宫门口时,见到了周太师的马车。马车在二人跟前停下,周太师掀开轿帘,他正端正地坐在车中。见到是王溱和唐慎,老元帅微微颔首。
“下官王溱/唐慎,见过太师。”
“不必多礼。王相如今为尚书左仆射,是一品官职,与老夫同品阶,不须行礼。”
王溱微微笑道:“下官敬的不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敬的是太师。”
周太师难得露出一个笑容,他赞许地颔首,马车很快又向宫中驶去。
唐慎心道:赵辅说他会哄人,会吹彩虹屁,其实他和王子丰比,怕是连人家王子丰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瞧瞧这马屁拍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诶?”额头忽然被人弹了一下,唐慎转过头,“师兄?”
王溱垂目看他,眉头一挑:“在心中编排我呢?”
唐慎理直气壮:“哪有,你可有证据?”
王溱被他逗笑了:“你这正义凛然、绝不心虚的本事,是从哪儿学的。”
“学你的啊。”
王溱扶额叹息,声音悲壮:“家门不幸啊!我琅琊王氏的百年名声,莫非就要断送在我这十一代嫡孙的夫人手中……呵,别闹,还没出宫呢。”
唐慎瞪圆眼,敢情您也知道咱还在宫里呢?!
两人一同迈步离开皇宫,同一时刻,周太师踏进福宁宫。
开平三十五年二月,赵辅醒了,可并没有人觉得他能活多久。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皇帝的回光返照。赵辅年轻时曾经征战沙场,落了一身病。如今他年岁已大,比他年龄小了一轮的辽国皇帝的身体也每况愈下,赵辅这次能醒来已经是出人意料。
然而偏偏,赵辅不仅醒了,随着神医与太医们的调养,他的身体竟然又渐渐好了起来。
唐慎都觉得神奇,每年到冬天,赵辅都垂垂老矣,仿若随时可去。怎的一到开春,他又再次生龙活虎,似乎还能再活百年?
官员中,不免有觉得自己浪费了感情,提前为皇帝即将驾崩而伤神伤心的。
谁能想,这皇帝居然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开平三十五年四月初六,早朝再开,百官觐见。
站在左侧文官第一位的,仍是左相徐毖。但这次站在右边武官第一位的,却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周太师!
这次大早朝本该在正月就办,因为赵辅昏睡不醒,才拖到现在。百官朝见,说了过去一年的政绩。足足一个时辰后,大早朝才结束。
然而第二天,周太师就动身离京,回了幽州。只是谁也没想到,赵辅竟然让他带走了二皇子赵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