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羽觉着,这两日的大姑娘实在反常。
要知道,她家大姑娘自幼被家中灌输愚孝思想,从不敢顶撞,总是安静内敛,总令人怒其不争,可今日她不仅顶撞,还要开铺子。
春羽追在宁清窈身后,压低声音慎重劝道:
“照大夫人的性子,断不能给出您嫁妆,顶多给你出几个空箱子装装排场。若咱们无银两傍身嫁去陈府,日后只怕举步维艰。如今这世道,什么地方都得用钱打点。”
“阿羽,我心中有数,莫要担心。”宁清窈柔声安抚。
春羽是十岁那年,她在路边拾的将死乞儿,百般央求母亲收留,母亲不肯,后来她求爹爹,爹爹仁慈,将春羽放在她身边做小丫鬟。
这小丫鬟陪了她九年,算是上辈子为数不多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盼着她好的。
只可惜,春羽没多久就会死。
上天待她薄情,春羽会死、父亲也会死,世间只有这二人待她好,却都早早死去,留在这世间的,全都是对她恶毒残忍之人。
她不曾做错什么,可上天,为何要夺走她所关心之人,又让害她之人长命百岁……
宁清窈眼底多了一抹黯然,坐进马车,单手抻着窗框,目光放空地扫过长街景物。
京城分皇城与外城,皇城内多是王公贵族与朝中各机构办事公地,热闹非凡,但凡是经商之人,都铆足劲想挤进内城。
父亲虽只是大理寺卿三品官员,可因手握实权、督办案子、上达天听,故而朝堂内外都多给他几分薄面,但他亦是清贫,除朝堂发的那点俸禄外,从不贪亦不捞半点油水,所以一家人还住在外城。
若想靠父亲给的那点月银零花钱,根本不可能盘下铺子。
宁清窈捧着怀中换好的一匣银票,共计六万八千七百两白银,九成都是谢昀高兴时赏给她的。
这几万白银,不过只是谢昀指缝里漏出来的小钱罢了,就像打赏阿猫阿狗小宠那般,却足够她成为京城不上不下的小富婆。
马车驶进人潮涌动的建安街。
春羽搀着宁清窈白如雪玉的手腕,一步步下车。
周边嘈杂,叫卖的小摊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她随意抬眸,看向建安街最偏僻的一角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