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尤听了叹道:“商如链条,一行连一行,此乱彼必乱。他这是意图引发整个汴京商行紊乱。汴京乱,则天下乱。”

冯赛点头沉吟:“他之所图,的确并非区区钱财,人也绝非单枪匹马,背后自然有人操使。你们所涉既然是高丽、辽国和方腊,所剩邻国,西夏最近,莫非这赵弃东是西夏派遣?”

赵不尤点了点头:“仁宗年间,有个士子,名唤张元。由于累试不第,便向西潜逃,投靠西夏,得了国主李元昊重用,出谋划策,于好水川一战,大败我宋军。此后,屡有落榜士子效法于他。这些人熟知大宋内情,晓得从何处下手最能切中命脉。赵弃东假借于你,便占住了汴京商行枢纽,恐怕真是西夏唆使——”

顾震听了,越发震惊,忙问:“陆先生,你那里可有紫衣客?”

“有。不过并没有上那梅船。”陆青将王伦、王小槐之事细细讲过,而后道,“目前所知,王伦是受了杨戬指使,并于正月赶去了登州——”

“登州?”顾震大惊。

张用笑问:“登州有何大机密?”

“不知诸位是否听过‘海上之盟’?”

赵不尤点了点头,其他几人却都是头回听到。

“此事极隐秘,只可在这屋中说及,万莫传到外面——”顾震压低了声音,“六年前,金人阿骨打立国,此后不断抗击大辽。金人勇悍异常,北地有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大辽果真难抗其锐,节节败退。辽国五京,两京迅即被金人攻破。那时枢密童贯恰好出使辽国,有个燕京文士,名叫马植。他献策于童枢密,大宋可联金抗辽,夺回当年被辽国所占的燕云十六州。

“这燕云十六州是古长城所在之地,更有山岭险阻,是我中原千年屏障。后晋时,石敬瑭却将它献给辽国。此后,中原便失去这屏障,只余千里平原,北地兵马轻易便可长驱南下。我大宋立国后,太宗、真宗都曾御驾亲征,意图收回燕云十六州,却始终未能如愿。最终只得结下‘澶渊之盟’,年年向辽国进纳岁币,又在北地边界开垦淤田,以阻限战马直驱,如此才勉强换得这百余年安宁。唯有夺回燕云十六州,才能免去岁币之辱,保得大宋强固久安。

“童枢密将马植密带回汴京,将那联金抗辽之计上奏给官家。官家听了,自然心动,却又怕辽人得知,坏了百年之盟。宰相蔡京、太宰郑居中、枢密邓洵武等人也极力反对。官家犹豫良久,见辽人屡战屡败,国中更是内乱不止,便定了主意,差遣秘使自登州乘船渡海,以买马为名,与金人密商攻辽之策。几番往还,直到去年,才定下盟约,原纳给辽人的岁币转输金人。双方一同夹击,金人攻取辽国上京与中京,宋军则进击其西京、南京——这便是海上之盟。”

梁兴忙问:“商定的何时起兵?”

“原定大致是今春。年初,金使由登州上岸,欲来京城商定日期。然而,偏逢方腊在江南作乱,天下骚动,哪里有余力再去北攻?官家深悔前举,便命登州知府拦住金使。听闻那金使屡次出馆,欲徒步来京城,如今恐怕仍滞留于登州——”

赵不尤疑道:“照陆兄弟所言,王伦是受杨戬驱使去登州,难道和这金使有关?但官家都不愿见那金使,杨戬寻他做什么?”

冯赛却笑道:“至少大体能断定,那王伦去登州是与金国有关。这么一来,辽、金、西夏、高丽,邻国全都凑齐了,还有个内乱称帝的方腊。只是,王伦为何也要扮作紫衣客?这五个紫衣客里,哪个才是真的?”

冯赛眼含忧虑:“我那胞弟冯宝自然并非真紫衣客。”

“董谦、何涣、丁旦也不是。”赵不尤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