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娘一直守在红绣院西墙外。

看到一个女子身影从墙头轻轻跳下,而后沿着墙边暗影迅即离开。她立即认出,是梁红玉,忙轻步跟了上去。

昨天,她坐在厢车里跟踪梁兴,途中梁兴和两个泼皮一起进了任店。她等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忙下车追进那店里,却寻不见梁兴,只有那两个泼皮坐在楼上一间阁子里,正在大口吞吃满桌肴馔。她进去一问,那两人说今天才认得那位豪阔朋友。明慧娘顿时明白中了计,羞恼无比,险些抓起桌上碟子扣向那两人。

她出来愤愤寻了一转儿,哪里还有梁兴的影儿。只得百般懊恼,回去见宰相方肥。方肥扮作江南客商,刚又换了住处,城郊一家低等客栈,院角临街的一间客房。那客房窗外商贩喧嚷、车马杂沓,最好避人眼目。

明慧娘叫车夫将车停到那客房窗边,并没有掀开窗帘,只在车内轻轻摇了摇一只小银铃。那客房窗户开了一道窄缝,方肥在里头咳嗽了一声。明慧娘忙轻声谢罪:“愚妹无能,跟丢了梁兴。”摩尼教中,人人不分高低,彼此只以兄弟姊妹相称。

“莫要自责——”方肥语调始终温煦和缓,“梁兴暂可不去理会,我刚收到密信,紫衣人藏在城南红绣院里。焦智已经去安排人手,今晚去那里搜寻。”

“我也去。”

“呵呵,焦智劝我莫要告诉你,我却知道你闲不得,已替你安排了差事。你扮作贩妇,去红绣院墙外望风。红绣院后街有家燠肉面馆,店主杜十六是我教弟兄,一旦有缓急,你立即去报信给他。”

明慧娘领命,立即赶回城里寄住的一家客店,那店主也是教友。她请那教友寻来一套破旧衣衫,用灰将脸抹脏,头上包了块旧帕子,提了个陶瓶,扮作夜市卖茶水的妇人。装扮好后,从后门出去,步行赶往城南。

走在路上,她不由得又念起丈夫盛力——

自从捡到那个小木雕后,她又接连在桌下发现小布卷儿,里头仍是小木雕像,雕的全都是她。前后一共六个,雕了六种笑容:窃笑、浅笑、羞笑、莞尔笑、俏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