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睡了一天一夜,最后的记忆是白焕语重心长地劝他听话暂离帝都,然后亲手给他热了一盏牛乳,笨手笨脚地被烫出一串水泡。白煜心疼他,不再顶嘴,心里想着死也不走,然后喝下牛乳,失去了知觉。
哥哥给他下药了?
白焕茫然地跳起来,猛拍马车壁。
马车外的侍卫探头进来看他,“殿下,怎么了?”
“我这是在哪?”
“依秦王殿下的令,先带您在帝都附近躲躲。若起事成功,便带您回帝都。若……”侍卫犹豫片刻,按下那个最坏的结果没有说,“便带您去江南避祸。”
“我不走。”
白煜想起方才那个梦,背后一层冷汗。
他梦见白焕穿着绣金龙袍在乌云压顶的刑场上,抓着沉舟声嘶力竭地问“我弟弟在哪”。沉舟俯身贴在他耳畔,用唇齿间的刀片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染红了整片天空,白煜的身体却像是水、像是风,徒劳地穿过沉舟的喉咙、心脏和手,眼睁睁地看着白焕死去。
“我要回去,有人要害我哥。”白煜大吼,“停车,回帝都!”
“瑞王殿下——”
白煜猛地推开他,跳下了马车。侍卫大惊失色。
白煜跌倒在雪地里,摔得鼻青脸肿,却不管不顾地爬起来往帝都的方向跑。
——
京畿卫的大营中,兵士四下溃散。
楚识夏撕下衣角包扎好洛霜衣的手腕,看向站在一边的洛瞳。洛瞳站在死去的山鬼朔夜身边,低头看着被拦腰斩断的猴子。洛瞳不知道在想什么,重重地踢了山鬼朔夜一脚。
“小孩,过来。”楚识夏对她招手,“你知道白焕去哪了吗?”
洛瞳点点头,说:“我的鸟跟着他。”
“小白?”
洛瞳摇头。
“不管是小白还是小红了,你找得到它吗?”
“嗯!”
楚识夏把手放在唇边吹了个口哨,雪骢自军营外跑进来。楚识夏飞快地披上轻甲,翻身上马,把洛瞳抱到身前。洛瞳兴奋得左顾右盼,抓着马鞍不放手。
楚识夏对洛霜衣说:“你们可以撤退了,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洛霜衣按着伤口点点头。
——
京畿卫攻破城门,一直将守军逼到宫城下。宫城城墙结冰的厚度远胜城门,而一鼓作气的京畿卫已经精疲力竭。燕决亲自指挥,身先士卒,死守宫门不放。
叶桑明白,再拖下去只会令京畿卫后继无力。他正焦急地等待前线军报,却见一对祖孙骑马赶来。摄政王与白焕被侍卫保护着,也还是狼狈不堪,看得叶桑吃惊。
“太师,殿下。”叶桑委婉地问,“何故前来?”
白焕没答,反而问:“城门已破,宫城何故久攻不下?”
叶桑只有苦笑。
白焕冷淡战死的林鹤在前,下令诛杀表兄在后,若不是军令如山,要么往前冲要么死,早就有不计其数的逃兵。燕决在城门并未与其殊死搏斗,见势不对便撤至宫城,手下精力尚佳。
叶桑只好说:“对方军心鼓舞,远胜我军。将士们都疲乏了。”
“燕决可以身先士卒,我也可以领兵亲征。”白焕坚决道,“让诸位将士明白我的决心。”
“殿下,不可!”
“不可!”
摄政王与叶桑同时出声,两者脸色如出一辙的难看。
“或者,有更好的计策破城吗?”白焕反问。
叶桑沉默了。
“如果我死了,但宫城拿下,你还有阿煜。”白焕对摄政王道,“但我若败了,我们都得死,陈伯言也白死了。”
摄政王闭上眼,重重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