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为难道:“方才下了这样大的雨,现在又天黑了,实在没法下山。”
谈蕴冷笑一声,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同我讨价还价?叫王彪滚过来,他方才指着天、对着地,山盟海誓、天打五雷轰的话都说出了口,现在为了一点丁香就推三阻四。”
谈蕴摘下头顶的花冠猛地砸在地上,怒道:“莫不是以为我谈蕴身陷此地,任他轻贱了不成?”谈蕴作势便要拔簪子自戕,把一众婆子吓得魂不附体,一连串地答应了给她找丁香。
山寨里人人都知道,王彪急着生米煮成熟饭。若是再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拖延了婚事,王彪自然不敢为难谈蕴,受苦受难的都是办事的下人。
楚识夏摸不清谈蕴想做什么,只见那群婆子蹲在门口叽里咕噜的一合计,便搂了篮子到灌木丛前摘花。这样的花在山寨里并不少见,处处都是,但没人知道这是什么花,更没人关心。
楚识夏的心脏突突跳,谈蕴显然是算准了这些婆子不会如实禀告给王彪,而会选择用这些花充作丁香敷衍她。
这些花有什么特别的?
——
这场赶鸭子上架的婚事终于还是开始了。
谈蕴被婆子搀扶着走到临时布置的现场拜堂,王彪笑得牙不见牙、眼不见眼。
缀着流苏的红盖头一盖,谁也看不见谈蕴是什么表情。人人都在议论,王彪有胆色有魄力,把谈家小姐手底下的人命都捏住了,她不从也得从。以后王彪就是鼎鼎有名的兖州谈家的乘龙快婿了。
只有谈蕴知道,她牵着红绸的手心一片冷汗。
谈蕴强作镇定地拜完堂,又被牵回了婚房。
堂上的山贼们说着下流的笑话,碰撞的酒碗里漂浮着淡紫色的细小花瓣,如同米粒。
谈蕴在房间里坐立难安,王彪被两个人扶了进来。谈蕴后背紧紧地靠着窗户,浑身僵硬地盯着王彪。王彪喝得有些醉了,甚至有些恶心,但一看见谈蕴,他便觉神清气爽。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世上读书人说的清高,不也都是为了封侯拜相,抱得美娇娘么?”王彪笑呵呵地靠近谈蕴,狎昵地摸着她的手,“娘子,白天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又害怕了?”
谈蕴的冷汗一层一层地打湿了里衣。
“你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了,连你要丁香我都命人搜罗来了,婆子们在山寨里摘了好久。”王彪凑上去想亲她,却被谈蕴伸手挡住,清冷的目光刺得他往后一缩。
“喝过合卺酒,才是真夫妻。”谈蕴的鼻尖尽是王彪吞吐的酒气,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震耳欲聋。
“好,但你别想着一杯酒就能灌倒我。”王彪流里流气地一笑,“你夫君我,可是千杯不醉。”
谈蕴没说话,倒酒的手微微发颤。
琥珀色的酒液里漂浮着细细的紫花。
王彪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方才便起了端倪的呕吐欲愈发猖獗。他有点神志不清地抬头,看见谈蕴笔直地站在原地,缓缓将酒倒在地上。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谈蕴慢慢地远离挣扎的王彪,轻声说,“你足以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