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识夏想起邓勉的话,接道:“董宪?”
“董宪是他的假名,此人真名严如海,在江南以赌坊发家,醉心赌技一道,和江氏很是不对付。不巧的是,他曾因我母亲的缘故,见过我一面。”江乔淡淡说,“严如海本不欲参与江氏的内斗,但我在赌桌上赢空了他的钱袋子,他便将我带走了。”
楚识夏闻言不由得一笑。
江长公子以乔姬胁迫江乔就范,江乔反过来以自己的身份逼迫他放人。若是太子此时得知江乔是江家女,定会笃信三皇子一事是江氏讨好陈家设计,江氏吃不了兜着走。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我就告辞了,你若有要事,可派人到秋叶山居通禀。”楚识夏起身道。
江乔也起来送她。
“江小姐,你是好女子。”楚识夏忽然说。
江乔愣住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你的兄长、你的嫡母合该千刀万剐,但你莫要被仇恨蒙了眼,误入迷途。”
楚识夏轻声道,“我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都拔出来,一根根磨利了,捅死他们。可是江小姐,你挣扎着逃出来,要为你的母亲报仇,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
江乔平静的眼神忽地一颤,像是石子投进沉寂的死水。
“怎样才不算迷途?”
“我兄长和我说‘合掌念佛免灾厄,心正无欺多吉祥’。”楚识夏把一串菩提子放到她的手心里,又指指自己的心口说,“无愧己心,便不在迷途。”
江乔摩挲着那串菩提子,惊愕又茫然。
“这是我从缘觉寺求的。江小姐,祝你此后通途坦荡,得偿所愿。”
——
祥符四年,十月初一。
军中演武大比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参与者多为帝都军官,亦有自告奋勇的军武世家子弟。往年夺得魁首者,除去皇帝赏赐的彩头,还有军衔晋升,在军中也会多得长官照料,实在是一桩不可多得的美事。
皇帝、皇子、朝中大员的位置在视野最好也最高的塔楼上,其余小官或没那么强盛的世家屈居其下。校场上的薄雪被人扫去,二十多个擂台星罗棋布,军官们陆续入场。
楚识夏的位置在皇子公主们之间,不知安排位置的人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就坐在六皇子和白子澈旁边。新政一事,人人都知道皇帝要重用裴家,裴璋自然也坐在楚识夏身侧。
天上还飘着雪,楚识夏缩了缩脖子,把怀里的汤婆子又搂紧了些。
“都说云中严寒之地,没想到楚大小姐如此不经冻。”
楚识夏懒洋洋地一眼扫过去,三皇子趾高气昂地探出一颗脑袋,隔着三四个人觑她。
“见过三殿下,三殿下的屁股可大好了?”楚识夏漫不经心道,“若是不适,我可以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供殿下趴着。”
“你!”
三皇子恼羞成怒,还没跳起来,就被白焕拎着耳朵抓回了座位上。
白焕见他老实坐下,才施施然收回了手,淡然道:“你若再惹是生非,今日演武就不必再看。伴读本宫替你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