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几日跟同袍聊起的,洋人得了重病,一心求死,可以选择安乐死。当时了解到安乐死的价钱和方法,几个大老粗还在感叹,想死还不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亦或一颗子弹,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还浪费银钱。
如今自己也要解脱了,有许多不舍、还是本能想让她安心:“我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您什么都不用为我做。若您忙,可以先离开。若不忙,我也不觉着您去医治外面那些同袍更值得。”
他既不觉得同袍比自己重要,我不觉得自己比同袍重要。
“你有什么信仰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念一念圣经,或者金刚经。”方幼萍深深懊悔,自己耽误了那么多课,因而对于临终关怀,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只听说过。
“我是无信仰主义者,但我想让你舒服点。且我尊重每个人信仰自由,每个民族风俗习惯。”
“没有。如果可以,姐姐给我背一首诗吧。若是有来世,我想去读书。只是我在军中不敢说,同袍觉着大老爷们去读诗词歌赋,是一种婆婆妈妈的事。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泥腿子,表面上看不起学生的腐乳气,其实都羡慕的紧。因为得不到,就说自己不想要。”感受着生命渐渐流逝,那本能的、巨大的求生欲,还是让他拉着她的手。
尊卑有序、男女有别,都已不再重要。由着那对生命的贪恋,一遍遍念着:“姐姐,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还有很多心愿未完成啊。我还想跟兄弟们喝酒,想吹风,想赏月亮。”
可惜了,此时昔日陪在他身边的,都已不见了踪迹。不知是忙于征战,还是也在养伤,但绝不会是忘了他,也不管他。
耳边只有姐姐若隐若现,由远及近的声音:“玉帛朝回望帝乡,乌孙归去不称王。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直到他彻底没了呼吸和脉搏,瞳孔涣散,方幼萍双手合十,希望小战士来世可以生在和平的国度与年代。
方幼萍从帐子里出去时,外面都在欢呼:“西北督军于东泽降了,二少爷一路势如破竹,已将大军开进西北城内,锦旗插到了于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