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和杨娜吃晚饭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自从张国昌出事以后,家里的电话一响,杨娜就紧张,就怕我接了电话又失踪了,好在电话是朱达仁打来的,朱达仁得知我没事的消息很欣慰,打电话来是想和陈东海一起为我压压惊。
“朱大哥,”杨娜担心地问,“雷默不去行吗?我现在看不见他就担心。”
朱达仁非常理解杨娜的心情,但他安慰地说:“弟妹,我和东海,你怕什么?”
好说歹说,杨娜总算同意了,我出门前,杨娜特意把她的手机给了我,嘱咐我千万别喝酒。
我从楼道里走出来时,看见朱达仁和陈东海仿佛分别了好多年了似的,两个人分别和我拥抱在一起,都为我这么快能出来而庆幸。
“老弟,你受惊了!”朱达仁拍着我的肩膀动情地说。
“上车再谈吧。”陈东海说完像侦探一样环顾着四周,我知道他是在观察是否有人监视我。
我一开车门,吃了一惊,花落落泪眼盈盈地坐在车里正看着我,我情不自禁地坐在了她身边。
花落落动情地捧着我的脸问:“默哥,你受委屈了,在里面吃苦了吗?”
我的心情虽然犹如但丁的灵魂见到天使贝雅特丽齐一样激动,但是我不愿意让落落看出我像是刚从地狱归来一样狼狈,硬摆出一副淡定的神情说;“还好,还好!”
落落一双眼睛望着我,透过她矇眬的泪眼,我已经看到了隐藏在她心灵深处的“第二美”。
“雷默,”陈东海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这一出事,我才看出来,落落对你是真有感情,你进去这几天,落落几乎天天给我打电话,打听你的情况。”
朱达仁也佩服地说:“人嘛,总是忠难见真情,落落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有情义的,雷默,想吃点什么?想吃啥,今天都满足你。”
我苦笑着说:“我进哪家大酒店都得成新闻,还是找家小酒馆吧,清净。”
落落接过话茬儿说:“哪儿都不如我的小观园,去小观园吧。”
我点点头,陈东海将车径直开往小观园酒店,一路上我心里都暖融融的,脑海中浮现最多的就是四个字:情义无价。
走进小观园酒店,就像钻进了落落的怀里一样温馨,路上落落就用手机告诉领班准备好包房和酒菜,我们走进黛玉包房时,酒菜已经上齐了。
我望着墙上的《黛玉葬花图》,心中百感交集,情不自禁地颂起甄士隐的酸句子:“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解得切!解得切!”朱达仁开玩笑地附和道,然后深切地说:“雷默,人生有点经历是好事,常言道,苦难是财富嘛,世态炎凉,好运不过尔尔,其实如何面对苦难是摆在每个人面前的重大人生课题。幸灾乐祸者无法逃避苦难,落井下石者也无法逃避苦难。有些人即使运气好,没吃过大苦,也无法逃避,因为一切人哪怕你是王侯将相,迟早要承受死亡的苦难。”
陈东海接过话茬儿说:“苦难是不是财富在于不同的人,被苦难打倒,精神上再也站不起来的人,苦难就是苦难,对那些精神上打不倒的人,苦难很有可能是巨大的财富,关键是你能不能以尊严的方式面对苦难。”
花落落不以为然地说:“两位大哥,一看你们俩就是官本位的信徒,怎么离开官场就是苦难吗?让我说,这次事变,对于张国昌等人是苦难,对于默哥是懈脱,权力不过是一个功利的媚俗的上帝,有什么好崇拜的?默哥,我庆幸你从权力的奴仆变成了心灵的主人,就为这,我敬你一杯!”说着花落落亲自为我斟满红酒,朱达仁、陈东海被花落落的话所感染,纷纷举起杯,大家一饮而尽,甘美的红酒下肚,我感觉这是我一生喝的最香醇的美酒。
一番推杯换盏之后,陈东海语气神秘地说:“雷默,听说卢宏雷有可能接任常务副市长。”
我质疑地问:“不是说肖继文最有希望吗?”
朱达仁练达地说:“雷默,官场就是这样,越像谁就越不是谁,谁争得越厉害,就越没有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