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喜滋滋地抱着红锻襁褓走到床边,小心放在慕芸萱枕侧,压低声音道:“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是位小皇子。”
百里浚看着婴儿熟睡的小脸,又像自言自语,又像不可思议似的喃喃道:“萱儿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多像你,尤其那双眼睛。用你的话说,将来恐怕不知道要惹多少女孩伤心了。”
慕芸萱艰难地转过头来,看到婴儿的瞬间,唇悄然扬起。
看她笑了,百里浚也才跟着笑了出来,转而想起这屋里还有许多人,便镇定心绪,侧首吩咐:“你们今天也辛苦了,回头去找内务府每人各领五十金的赏钱,今天就都先回去休息吧。”
两个稳婆和几个宫女听了忙连连谢恩,稍稍收拾了一通便退了出去。
待她们全部走光,墨兰才走到床边,小声道:“爷,小姐,我先把小皇子送去奶娘那边喂奶吧。”
百里浚点了点头,墨兰轻手轻脚地抱起襁褓,出去的同时反手关上了殿门。
“你怎么样了?”百里浚仍死死握着慕芸萱的手,虽不是他生孩子,脸上却也现出沉重的疲态。
慕芸萱露出一个虚弱无比的笑容作为回答。
百里浚大松一口气,戏谑道:“将来等这小子长大了,我一定要告诉他你生他的时候经历了多大一番凶险,好让这小子好好孝顺你。”
慕芸萱失笑,却因为虚脱,仍显得有气无力。
百里浚将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柔声道:“你已经很累了,现在先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好吗?”
慕芸萱沉沉点了点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百里浚了然宽慰:“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我保证,等你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我。”
慕芸萱这才心安地微笑闭目,陷入深眠。
梦境幽凉,除了天地山河,只有一望无止境的茫然的白。
半睡半醒中,慕芸萱感觉到耳畔一直有人在对自己说话,间或夹杂着纷乱不已的脚步声,将她意识搅得一片混乱。
身体经过连番折腾,已是脆弱不堪,疼痛仿佛一把钝锯,不断磋磨着她的神经。
许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清明终是自迷蒙中浮了上来,返回现世。
苏醒时,正正是初晨时分。
窗外漏进的阳光撒开大幅金纱,轻轻罩在清爽柔亮的锦被上,如水的云缎开出千万朵绝艳的牡丹花,却无一朵能为外间萧条的冬景添上些许生动颜色。
可见万物都晓得分辨真假,便是连狭隘颓败惯了的冬日也不例外。
说起来,冬天的这点直性子还是颇招人待见的。
它既不像春那般无所禁忌,包罗万千,也不像夏那般热烈浮躁,活泼跳跃,更不似秋那般自怜自艾,虚伪造作。
它就是它。
即便人们写出多少词句来批判它的了无生气,它仍不改本色。甚至以刺骨的凛冽来与这世界对抗。
对于冬天来说,任何人工的矫饰都无法与其容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