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不由得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各种细节,便连耳根都红了个透,她以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心虚地不再说话。
而顾景尧则是露出无辜温润的笑,看向流蝶,不紧不慢道,“我必须得寸步不离地跟着这位姑娘。”
说至此,他微微眨了一下眼,唇边的笑意更甚,似乎还有些羞涩,“是因为,我是她的面首。”
前边走着的裴娇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身旁引路的侍女和客人们都纷纷惊讶地侧首看过来。
他们上下打量着这位出入风月场所居然还不忘带着家中面首来的奇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这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这……这是何等的丧心病狂,何等的贪恋美色,何等得厉害啊!
甚至有几位都想前来询问她,究竟是如何处理好面首这其间的关系,毕竟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多了,都容易争风吃醋。
瞧着这位俊俏的郎君对她还挺死心塌地的,没有什么不满意,更没有无端吃醋。
……这调.教手段,当真是不一般啊。
裴娇面无表情地听着后头的窃窃私语,她没想到,短短一瞬间,她就变成了什么手段了得,哄骗美少年的女淫.魔。
虽然她明白,是她先取笑他顾言玉被人当做断袖,她被人误认为这般也是活该。
但是……
但是,她不甘心。
既然他给她安了个好色成性的头衔,那就别怪她了
……那她只能坐实这个名头了。
她抬眼之时,微微勾了勾唇,“流蝶,你们这儿最美的郎君,都给我呈上来,我不仅要赏舞,还要听曲子。清倌要,不是清倌的……也要。”
·
莲花瓣中翩翩起舞的小倌姿态优雅,他唇着口脂,甩着水袖,一举一动皆如画般优雅,抬手之时,广袖顺着白皙的手臂落下,似是无意露出的锁骨明晃晃地勾人于无形之间。
身着薄纱的小倌抚着琴,抬眼之时,不忘对着躺在榻上的少女抛媚眼。
裴娇躺在榻上,翘着脚悠闲地赏舞听乐。
直至榻前的珠帘蓦地垂下,一时之间将那些蹁跹而来的媚眼勾引都隔绝在外。
翘着脚的裴娇意识到不对劲,她余光瞥向一旁的顾景尧。
少年将另一头束着的珠帘也一齐散开,他侧过头来,唇边漾着没有温度的笑。
那双黑润的眸子静静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娇娇,好看么?”
裴娇咽了咽口水,默默将那句“还不错”吞入了腹中。
……差点忘了来的目的。
裴娇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不由得警惕起来,她方才那个状态,未免太放松了些。
她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饕餮香炉上,青烟袅袅……又是那过分甜腻的兰香。
她不由得以袖子掩在鼻尖,那味道才小了一些。
珠帘外的小倌还没意识到室内的气氛已然冷凝,他舞着舞着,似是不经意来到了裴娇身前。
裴娇瞬时觉得脂粉味更重了,熏得她头晕目眩。
隔着珠帘,那道妖娆的身影颤了颤,状似不小心踩了个空,就要跌倒在裴娇怀里。
裴娇一惊,迅速往旁边挪开,生怕被他压倒。
毕竟她这小胳膊细腿的,可经不起一个大男人的重量。
下一瞬,一道冷戾的掌风直接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
那小倌得逞的笑僵硬在嘴角,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后腰,倒在地上哀嚎个不停,“我的腰……我的腰好像断了。”
而顾景尧停在空中的手尚未收回去,他修长的指骨微微动了动,无辜地眨了眨眼,“哪来的不长眼的苍蝇。”
他表现得过于平淡,似乎这真的只是一个驱赶虫蝇的无意之举,可是,唇边的笑容却带着几分讥诮。
那小倌面露怒色,抬头便要发火,却在和顾景尧对视的时候怔在了原地。
从裴娇二人踏足水榭的时候,他便暗中观察起了这二人。
这红衣少年缀在少女身后,唇边携着笑,瞧着便是一个脾气好的,所以他也才敢当着他的面勾引裴娇。
可是……可是……
此时此刻,那垂眼看着他的少年眼底凝结着一层寒冰,唇角笑意淡下去的时候,陌生的乖张冷戾便浮出水面,与方才的气质判若两人。
在裴娇看不见的角落,他眼底透着猩红的杀意,像是垂眼看着一介蝼蚁蚊蝇那般,殷红的唇无声吐出一个字:滚。
若不是裴娇尚在旁边,这人被摔断的就不是腰,而是他那脆弱的脖颈。
那小倌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刀尖舔血的人也不是没见过,但是这般可怖纯粹的杀意,却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瞬时明白,这人瞧着皮囊和他们一般光鲜亮丽,可却不是他们这般的菟丝花,更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他能活到现在,自然是十分敏锐的,立刻哆嗦着爬远了。
裴娇满脸疑惑地看着那小倌屁滚尿流地爬走。
她不由得掏出小镜子,疑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她今日的妆太过奇怪了?真的有这么吓人么?
那小倌的神情就和见了鬼一样……
唔,是不是口脂太红了些。
她就说了,这个颜色的口脂有些许夸张,偏生顾景尧喜欢,每次亲上来的时候,还将口脂都吃了……
她不解地转过头,看向一旁坐着的顾景尧。
似乎因为没有闲杂人等打扰,他的心情好了许多,唇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顺手捧了一把松子,红褐色外壳的果实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娇娇,吃不吃松子?”
这幅模样,倒真像是不明真相。
裴娇也懒得计较那么多,她似乎有些困倦了,自然而然地将下颌搁在顾景尧的肩上。
她轻声在他耳旁道,“我觉得那香有问题,我虽然已经控制摄入了,但是我的修为还是没有高到能够完全不受影响的境界……我现在,我现在好困。”
她的余光扫过一旁的小厮和侍女。
他们虽然都在各司其职,但是裴娇能感受到,这些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只要一旦她松懈了几分,这些人必然会露出真面目。
她揉了揉自己的发顶,柔软的发旋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她有些烦闷,还有些不安,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能睡,我现在十分肯定,这个地方肯定有猫腻……我、我们要小心为上。”
顾景尧眼睫颤了颤,才发觉她一直在悄悄掐自己来维持清醒。
她总是这般没有安全感,哪怕他在她身边,她也这般小心谨慎。
为什么呢……
明明这个问题如此简单,为什么不选择,依靠他,利用他呢?
顾景尧垂眸看着裴娇柔软的侧脸,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也许是……
她还没到那么喜欢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