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紫淡然无波的听着,神色微深,倒也不料这厮也是被皇后所害。
想来,后宫之中的女人自是争强好事,暗自较劲儿,那良妃身为皇帝之妃,本是得皇后挤兑,而今又怀了孕,纵是老皇帝如今自身难保,已然宠不得良妃什么,但那皇后也非良善之人,自然是瞧不惯良妃腹中孩儿,如此,这太医为良妃保住了胎,自然也是得罪了皇后。
说来,这太医好歹也是宫中之人,何能看不清局势,非要去为了一个良妃而冲撞皇后呢?老皇帝如今可是重病加身,已住持不得大局,后宫俨然也成了皇后天下,这太医在这节骨眼上救治良妃,不是让皇后闹心,从而惹得皇后暗中惩治他么?
思绪翻腾,凤紫心生咋舌,仍是未言话。
奈何那男子似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断断续续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今那些狱卒倒是天天审问鞭笞于我,让我说出夜明珠下落,只道是在下从不曾见过那所谓的夜明珠,又去哪儿给他们变一颗夜明珠出来,呵。如此倒好,日日受刑逼问,皮肉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而今在这牢中窝得都快生霉,倒是姑娘突然来伴,在下着实满腹心事,便忍不住与姑娘说了,望姑娘莫要见怪啊。”
这话入耳,凤紫并无太大诧异。
一个人压抑得太久太久,自然想要宣泄,只是这厮的宣泄之法,不是大哭大闹,不是憎恶仇怨,更也不是怨气冲天,而是,整个人憋得久了,如今只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
凤紫神色微动,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低沉无波的问:“皇后害你至此,你不恨?”
大抵是不曾料到她会突然说话,那人倒稍稍怔了一下,那满是脏腻的脸上,徒留两枚眼珠干净洁白,且有染了几许愕然之色。
却待回神过来后,他便摇摇头,无奈的笑道:“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如今连这宫牢都出不去,再加之阎罗殿正在与在下招手,是以,死亡压在头上,岂还有精力去恨。”
是吗?
她云凤紫当初被关押在死牢里时,可谓是极恨极恨,恨不得将君若轩剥皮抽骨,恨不得将萧淑儿五马分尸的呢。
“你倒是从容镇定。若我是你,定是会恨的。”凤紫沉默片刻,低沉无波的道。
那人神色微动,嘶哑断续的道:“并非是从容镇定,而是无可奈何。都到这种地步了,在下也出不去了,活着无望,是以便也不去多想什么恨与不恨了,都是命。”
“倘若你当真认命,那你还藏药吃药作何?你如此费尽心思的想要吊住性命,不就是为了想不顾一切的活着?”
凤紫面色微深,目光径直锁住他的双眼,低沉无波的出了声。
那人咧嘴笑笑,“在下藏药吃药,仅是想多活两日罢了,但这与认命与否倒也无甚关系。只是,我今儿身子骨着实是痛得厉害,此际便是吃了药也仍是痛得凶,许是我撑不过今夜呢。倘若我今夜亡了,便望姑娘先莫要吱声唤牢头来,先将我剩下的两枚药你自个儿留着藏好,再喊牢头来为我收尸吧。我如今剩下的这两枚丹药,虽比不得神丹,但也是可止血平伤,极是有效呢。”
凤紫眼角一挑,目光幽远深邃的朝他凝着,不说话。
他也不多言,似如说了几句话便累着了一般,随即稍稍合了眸,缓缓小憩。
一时,周遭气氛再度沉寂下来,无声无息,压抑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