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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仅是着实不喜这女人的双眼,着实不喜她身上透露出的那种让她极为熟悉的感觉罢了,只是即便如此,这女人也蒙着面纱,她也全然不能确定她面纱下的容颜是否也让她极为熟悉。
再者,当初那女人啊,早已死在死牢里了,也早已被人拖去乱葬岗丢弃了,是以当初那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存于世的,是以,许是今日她当真过于担忧了,兴许面前这女人,也仅是双眼与那当初的女人相似而已,别无其他。
萧淑儿静立在原地,各种思绪穿心而过,起伏震荡,层层不平。
待兀自沉默半晌,她才朝那锦袍妇人勾唇一笑,“本宫记性着实不好,竟未能识出国舅夫人,倒也的确失礼,望国舅夫人,莫怪。”
她终归还是强行按捺心绪,委婉的妥协,不曾与这国舅夫人正面交锋。
自家殿下的处境,她自然也是清楚,纵是帮不到自家殿下什么,但至少,也的确不能为他生事才是。
她萧淑儿啊,虽有傲骨,虽喜睚眦必报,但也终是心有分寸。更何况,世上报仇之法,千百万种,亦如这国舅夫人,一旦离开猎场,亦或是哪日忍不住出府逛街了,到时候被街头流棍伤了打了,自也是可能不是?
思绪至此,面上的笑容越发阴柔。
锦袍妇人眼角一挑,也是跟着轻笑一声,岂敢得罪太子妃。太子妃今儿可是傲气得紧,威风赫赫,我这等朝中命妇,何敢对太子妃生气,万一又被安上一个不恭皇族的罪名,到时候还得劳烦我夫君或是皇后娘娘为我说好话。
萧淑儿缓道:“国舅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国舅乃母后胞弟,而夫人您又为国舅夫人,是以,夫人你也与皇族沾边,自也算不得外人。”
锦袍妇人满目冷谑,却是无心与萧淑儿多言,仅是慢悠悠的道:“太子妃倒也是能说会道,可你最初对我的态度,可非这般热络呢。”
这话一落,也全然不待萧淑儿反应,当即转眸朝静立一旁的凤紫望去,“你可还敢去圣上面前告状?你若敢去,本妇与其余几名夫人,皆可为你在圣上面前作证。”
凤紫柔然而笑,淡然缓道:“奴婢虽卑微,但也终是人命一条,且太子妃今日有意害我性命,今日我若放弃去告御状,说不准不久,太子妃又得暗中差人杀我。如此,既是性命受危,奴婢自得貌似去皇上面前言明事实。”
这话一出,落落大方的朝锦袍妇人拜了拜,“国舅夫人深明大义,心怀仁慈,奴婢在此,多谢夫人相助。”
眼见凤紫言行极是有礼,锦袍妇人倒也略微喜欢,随即便也朝凤紫随意客气两句。
凤紫不再耽搁,眼风朝萧淑儿扫了一眼后,便开始转身往前。
瞬时,不待足下朝前踏得一步,萧淑儿已蓦的伸手拉住了她胳膊。
凤紫下意识驻足,回眸观她,柔然而道:“不知,太子妃还有何等见教?”
萧淑儿咬牙切齿,阴沉恼怒的道:“本宫今日已有意绕你性命,而今你当真要不依不饶的与本宫作对?”
凤紫缓道:“奴婢岂敢,奴婢不过是要去面见皇上,言明正身罢了。”
“你敢!”
凤紫神色微动,从容淡定的道:“性命都已受危,还何来敢不敢的问题。想来孤注一掷这几字,太子妃该是听过才是。”
这话一落,当即伸手,拂落了萧淑儿的手。
萧淑儿瞳孔越发皱缩,恼得不轻,若依照常日之性,定当朝这不长眼的婢子大发雷霆,甚至让人处死,但如今,这婢子竟得了国舅夫人撑腰,一并要去圣上面前告状,如此,她萧淑儿便是再傲,却也不得不收敛心神,委婉服软。
不得不说,此生之中,她萧淑儿何曾如此憋屈过,甚至明明已是恼怒得想要杀人,但而今之际,理智终归还是战胜了情绪,自家殿下在她心里,终还是,比她的尊严还要重要。
萧淑儿满面复杂,瞳孔震颤起伏,那一股股浓烈的怒意,似要凝结成水,浓得从眼中泻出来。
凤紫则是满面淡然,待朝萧淑儿扫了一眼,继续往前。
这回,足下依旧是不曾行得半步,萧淑儿便已再度伸手拉上了她,“你究竟想如何?”
凤紫也不急着走,目光懒散的凝着前方,平缓柔和而道:“不如何,不过是想在太子妃的手里保命而已。”
萧淑儿瞳孔一缩,拉着她朝前行了几步,低沉沉的道:“一万两如何?”
一万两?
凤紫眼角一挑,着实未料危急之时,这萧淑儿竟会想着以这等法子来解决今日之事。
也是了,历来是在相府长大的养尊处优之人,常日更也是婢子成群的伺候,四方巴结,而长大后,更还得皇家赐婚,一跃而成东宫太子妃,这等好命,也的确造就了萧淑儿得瑟傲然之性,只是如今这女人犯到了她云凤紫手里,她云凤紫,自然也得好生利用与惩治才是。
就如,今日一旦将此事闹大,也仅是损了萧淑儿与东宫之名,并非害得死萧淑儿,更也害不死君黎渊,且她云凤紫这番面容,的确不可在老皇帝面前多晃,一旦被逼露出真容,她自己也是得不偿失。
是以,今日之事,声称告御状不过是个噱头,有意接近萧淑儿,有意给她一棍再给她一点甜头,才也是她真正的目的。
凤紫心神云涌,算计连连,只是面上,却也依旧淡定如初,并无任何异样之色。
她也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回头过来,淡然平静的朝萧淑儿望着。
眼见她不言,萧淑儿面色越发难堪,“怎么,一万两你还不知足?你切莫要太过分了!且你也要知晓,即便你今日在圣上面前中伤了本宫,却也终归不会将本宫怎样,但你如此开罪本宫,你日后的命途,本宫定会让你好看。”
凤紫稍稍敛神,慢腾腾的叹了口气,“太子妃要与我讲和,便是这种态度?”
萧淑儿阴沉沉的道:“本宫并非忌惮你,而是要息事宁人。你也不过是个贱婢罢了,怎么,还想让本宫好生待你?”
说着,嗓音越发一沉,“本宫今日有意放过你,你便该知足,而凡事,皆莫要太过自信与自得,许是你今日胜了或是得意了,明日,猝不及防的就成尸首了,可是?日后之事啊,谁说得准呢。”
这番层层之言,终归也是变相的威胁。
凤紫心下讽笑,三言两语之间,自也知这萧淑儿的确是太过自负,且也心高气傲,但的确,当真没什么谋略与心眼。
这种女人啊,也不知她凭何本事在东宫里站稳脚跟的,想来若非相爷与君黎渊为她撑腰,如她这等只会恼怒杀人的女人,如何斗得过深宫之人。
思绪至此,心底了然,但却独独未有半点心痛。
当初绝望得太过厉害,从而早已对君黎渊段情绝爱,是以啊,那君黎渊如何维护萧淑儿,自也激不起她心底的半点波澜。
她仅是平缓柔和的望着萧淑儿,仍未立即言话,仅是柔和温润的望着。
而待半晌后,她才神色微动,慢腾腾的道:“太子妃有意给出台阶,奴婢自然得顺阶而下,不可太过苍狂得瑟才是。是以,只要太子妃有心与奴婢言话,圣上那里,奴婢自是不会去。”
这话入耳,萧淑儿瞳孔一缩,但心底深处在释然之际,也终归还是存了几率怀疑,“当真?”
这贱婢历来巧舌如簧,前一刻还对她不依不饶,而今这么快就突然想通了?
凤紫满目懒散柔和,也顺势将萧淑儿的所有神情与疑虑全数收于眼底,而后仅是柔然无波的朝她点点头,“奴婢也是识时务之人,再者,奴婢也不愿将此事闹大。”
萧淑儿似信非信的凝她。
凤紫从容淡然,目光不卑不亢的径直迎上萧淑儿的眼,唇瓣一动,补了句,“奴婢所言为真,太子妃不必再疑。”
萧淑儿终还是挑了眼角,更也皱了眉,目光在凤紫身上上下扫视几眼,眼见凤紫态度认真,神情并无异样,她终是心生释然开来,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这话一落,嗓音稍稍一挑,“本宫也非说话不算数之人,你这贱婢今日算是识时务,本宫,自也不会少你一个子儿,那一万两银子,本宫隔日便会差人抬入厉王府送你。”
“今日之事本是误会,而今全然解除,皆大欢喜,太子妃何须再送奴婢银子。”凤紫平缓而道。
这话一出,不待萧淑儿反应,她便自然而然的转眸朝国舅夫人望去,恭敬柔和而道:“今日奴婢有此遭遇,得国舅夫人维护相助,奴婢自是心怀感激。只是,而今太子妃已是不再追究奴婢,且也与奴婢言和,奴婢以为,奴婢终是个人微言轻之人罢了,既是太子妃都已然让步,奴婢,自也不可不识时务才是。”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今日之事,多谢国舅夫人了,只是奴婢终是无心再告御状,望国舅夫人,见谅。”
锦袍妇人眼角一挑,面色终是有些难堪。
这等中伤东宫的好机会白白错过,若说不可惜,自也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