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啥……”黄武鑫往后一靠,抬头看着蓝天,摸着下巴,两眼直直地望到白云里去,仿佛云彩里藏着无限故事。片刻,他弹起上身扭脖望着牛鉴,眼里射出光来:“去年夏天,有次我请他喝酒,他喝高兴了,说,他握着一个美女的把柄,那是个大大的把柄。因为那个把柄,他把美女睡了,完全免费,并且想睡多少年就睡多少年。他说那个美女简直就是天仙,是人间极品,不输影视明星。”
“想睡多少年就睡多少年?”牛鉴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窦二虎这不是感情敲诈吗?”
“他只说了那么几句,再不多说半个字。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只当他吹牛,是喝晕后的酒话。可是他第二天醒酒后专门嘱咐我,昨天说的那件事千万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一旦泄露出去,跟我没完。我这才相信那是真话。”
牛鉴暗暗吃惊,心想,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这该是多大的一张牌啊!
“还有吗?”牛鉴问。
“就这么多吧。我一时也想不起别的。我觉得这两样对你们破案应该很有用了。我这样配合你们,算不算立功呀?”黄武鑫嘴角挂着一团调侃的笑意,朦胧得像九月初三的弯月。
回到局里,牛鉴向林振汇报黄武鑫提供的信息,并说,被窦二虎胁迫的这个女子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大,杀人动机就是不想再被胁迫。可是,窦二虎的女玩伴那么多,从哪里入手呢?
黎子墨愤愤地说,这年头又不是旧社会,还能被胁迫了?那种男欢女爱的事,心里不愿意,被胁迫有啥意思?长着两条腿不会跑吗?窦二虎那种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在外夸睡了十个,十足的恬不知耻。还是先存疑吧。
“呃呃,办案不能带个人情绪哈。”林振提醒道,“通信记录都查过了吗?”
黎子墨说,正准备跟你汇报呢,这不,牛鉴先汇报了。通话清单上的电话全部打过了,我一一做了记录。近三天内只有二位女性。一位自称是窦二虎的二姨,跟窦二虎打探她老公的一些事,听口音确实像农村人,土里土气的,这个可以排除;另一位叫尚秀姿,电话是3月12号打的,时长4分37秒。她说打电话是问窦二虎,有一家足疗馆有点麻烦,问窦二虎处理得怎么样了。
林振问,男人呢,有可疑的吗?黎子墨说,一一盘问过了,根据盘问的结果,没觉得有可疑人员。
“不会是男人吧?我总觉着是情杀。”黎子墨语气笃定。
“不要先入为主,要用证据说话。”
牛鉴听到尚秀姿的名字,立即问:“尚秀姿?她就是马一龙的马子啊!我刚刚听黄武鑫说的。她没跟你说她的身份吗?”
“人家凭什么跟我说那么多?我要不是说我是警察,在调查窦二虎的案子,她啥也不想说呢!”黎子墨答。
林振看看时间,10时36分。“走,会会马一龙去。他们过惯夜生活的,现在可能刚起床,咱们赶到时正好。咱三个一起去,马一龙那家伙气场强,人多好办事,看实际情况,尚秀姿由小黎来对付。”
牛鉴开着车在闹市区穿行。刚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右侧的人行道上忽地跑出一个人来,是个男青年。他身穿薄夹克,牛仔裤,脚蹬运动鞋,直直地往前方跑去,边跑边回头,长头发左甩右甩。
相距约15米,跟上另一个男青年,开衫卫衣,直筒裤,板鞋。他手里拿着根长约一米的钢管,边跑边用手指着前面那小青年骂:“王八蛋,有种的别跑!不把你打成大西瓜,对不起你的三个爹!”
骂声被风一吹,清清楚楚传进车里。三个人撑不住大笑。
红灯还有18秒。前面那家伙可能是看到了警车,屁股一扭,来个右转弯,很快被隔离带上的绿植隔住了。
“打架打架!咱们管不管?”黎子墨惊叫。
“等他们把脑袋砸成大西瓜了,咱们再去吃西瓜不迟。”林振似笑非笑。
“咦?”黎子墨惊讶地看着林振,“林队,你不是开玩笑吧?”
林振一脸严肃:“开什么玩笑!肢体接触前,准确地说,酿成事故前,咱们不好管,我有经验。人家还没开打呢,你去管,他说是闹着玩儿的,你说尬不尬?面对警察,他们会突然从敌人变成朋友,避免进局子。啥情况都有,咱们不能意气用事。今天管不了啦,先去办正事,真有事故发生,一定有人报警的。”
绿灯开始。牛鉴启动车子。“林队,你刚才的话让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是两亲兄弟正打着架呢,有第三方来找麻烦。俩兄弟说,咱俩先联合把这个人打跑,然后咱俩继续打!”
三人一阵笑。林振扯到刚才的事,不无忧心地说:“刚才那俩小青年也不知为啥事。搁在改革开放前,他俩正在田沟里晒日头呢。现在细米白面地吃舒服了,鸡毛蒜皮大的事也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真是活腻了。”
“那,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退步?”黎子墨问。
“这问题可太大了,交给社会学家回答吧。咱们赶紧办案去。”
“琪州一号”是琪州最好的楼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2015年5月开盘价8300元一平米。“住进琪州一号,夜夜艳阳高照。”当时大街小巷都是这个口号。
到了门口亮出证件一问保安,保安竟真的一口说出马一龙住几栋几层几号。看来马一龙真的是名声在外。
往里走。牛鉴感叹:“一个地头蛇这么有钱吗,住这么好的楼盘?歪门邪道这么好混吗?”
“你别天真。”林振说,“你知道他这房子是分期还是全款?是他马一龙出的钱还是尚秀姿出的钱?尚秀姿原来在广州做了十年的三陪。广州是啥地方,钱好不好赚你自己想。凡事别看表象。”
“嗯。相比之下,窦二虎可就太寒碜了,租的房子让人想到旧社会,啥家具也没有……嗐,炮兵基地也只能这样吧?”
“炮兵基地?啥意思?”林振追问。
“噢噢……没啥,就是说像炮兵基地一样杂乱不堪、一穷二白……”牛鉴飞快地扫了黎子墨一眼,黎子墨面色平静,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下次可要多注意,有女同志在场,可别乱说话。牛鉴暗暗叮嘱自己。
敲开门后,林振的证件还没亮出来,马一龙就做了个往下按的手势:“呃呃,林队长亲自登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呀。快请屋里坐!”
“因为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只好亲自登门拜访了。冒昧打扰,多多见谅哈。”林振说着客气话,带着牛鉴和黎子墨进入客厅。
落座。泡茶。林振环视了马一龙宽阔气派的客厅,美言几句后就切入了正题:“马老板,窦二虎死亡的消息你也该听说了。听外界传闻,你想除掉他,有这事吗?”
“笑话!”马一龙冷笑一声,“现在全是他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窦二虎是我多年的兄弟,他为我立下汗马功劳,我除掉他?我疯了吗?”
“听说窦二虎想另立山头,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