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柳低垂,春风轻拂。河面上的蜉蝣低低地掠过水面,只留下痕迹如丝,以防被空中的鸟儿偷袭。
河边的石条凳上,身着便装的牛鉴和黄武鑫坐在一起。
黄武鑫看上去二十七八岁,长头发从中间分开,高高耸起后往两边纷披,刘海也把眼睛半遮不遮,这给了他扭脖子甩头发的理由——哥不是卖弄风情,而是头发盖住眼睛了,不甩不行。
整个头发像把伞,遮住一整个脑袋的江湖。脖子该是湖中的浮桥了,不过短了些,细了些,好在一根粗大的银链子藤缠树似地绕着,增添些富贵气,可惜色泽太暗了,仿佛笼着一层尘灰。好在和两边的长头发接成一个椭圆的舞台,让不乏英俊的脸在舞台上自我陶醉地表演。
“介意我抽烟吗?”黄武鑫说着,递给牛鉴一支,牛鉴给挡回去了。
“你有生意要做,我有案子要破,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咱就开门见山吧。你和窦二虎怎么认识的?”
“三四年了吧,在歌厅里认识的,一聊,是一个镇的。”
“哪个县哪个镇?”
“赤渠县固坎镇。”
“你和他交情不浅吧?”
“还好。前年我开了个棋牌室,有手续,法人是我老婆。你知道,那地方没人罩着不行,一直都是窦二虎帮我罩着的。我每个月请他喝一次酒。一个地方的嘛,自然走得近。”
“正规经营不就没麻烦了?”
黄武鑫吐出一口烟,看着牛鉴嗤地一笑,身子过电似的一颤,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牛警官,你何必逗我?搞这个的哪个不打擦边球?不过我的棋牌室两个月前转让了,现在自然实话实说了,哈哈。”
“爽快。”牛鉴呵呵笑了一下,“咱俩现在就是纯聊天,不牵涉其它。我还得谢谢你,百忙之中配合警察办案。”说完真诚地一笑。又问:“你怎么发现窦二虎关机的?又是如何预感他要出事的?”
“前天晚上十点多,我棋牌室里有个顾客说找窦二虎谈个生意。我先给窦二虎语音留言,没回。再打电话,才知道关机了。之后又打了几遍,都关机。第二天早上还关机,我觉得不对劲,因为他夜里从不关机。你也知道了,他是给马一龙看场子的,那些场合全是夜生活。咋能关机?要是哪里有麻烦联系不上,马一龙不骂死他呀!”
“哦。窦二虎把他房东的电话也给你,目的是什么?”
“干他们那行的,不定啥时候出意外。这不是用上了吗?”
“你说窦二虎睡了马一龙的马子,他那么大胆?”牛鉴切入重要话题。
“鬼知道他们那些人玩的啥把戏。”黄武鑫顿了一下,“听说是马一龙做的局,要拿个窦二虎的把柄。窦二虎现在的待遇减了三分之一了,不知道是不是马一龙想赶他走。”
“你是说,马一龙的马子被当成了棋子?有这么玩的?”
“那可不一定,圈内人都说他们俩是狼狈为奸秘密合作。”
“我听着怎么像间谍战。”牛鉴扬起嘴角,“那马子叫啥名字,你知道她联系方式吗?”
“名字叫尚秀姿。联系方式没有,我够不上。不过我知道她和马一龙住在‘琪州一号’,具体几栋几层不清楚。你过去问保安,保安一定知道。”
“哦,谢谢。你觉得窦二虎会自杀吗?”
“根本不可能!真要是自杀,除非马一龙逼他死。”
牛鉴十分惊愕:“眼下是法治社会,还有这说法?”
“在道上混,都有规矩的。或许窦二虎在马一龙面前犯下了什么大错呢?”
“你是说,比睡马子更严重的错?”
“睡没睡马子,谁也没看见。听说窦二虎想另起山头,这些年马一龙的场子都是窦二虎挑大梁一个一个罩着的,老顾客全在他手里,他要是单干,对马一龙威胁很大。”
牛鉴心想,窦二虎住的地方那么寒酸,还另起山头呢,他有那个实力吗?但他没说出来,而是问道:“这事是窦二虎亲自跟你说的?”
“不是,我听人家说的。这种事窦二虎不会轻易往外说吧。”
“我们怀疑窦二虎是他杀。你觉得会不会是马一龙安排的?”牛鉴想引蛇出洞。
黄武鑫机警地眨了眨眼:“你别给我挖坑,这种事没证据可不能乱说。我不知道。”
“哦……没关系。能谈谈窦二虎的过去吗,或者,他的私生活。反正他现在人也不在了。”
“过去呀……”黄武鑫拔完最后两口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看着烟圈渐渐消散后,说:“他十年前在东莞干飞车抢夺,能把摩托车开得飞起来,三挡起步是常规操作,反正车玩坏了再抢个新的。他说有一次盯住了一个大老板脖子上的粗链子,趁老板下车关罢车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一把抢了,三挡起步飞车狂飙,老板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跑没影儿了,卖了四千多块。后来,东莞2006年开始禁摩,广州和深圳早就禁了。干不下去了,就回来了。晃荡了几年认识了马一龙,就开始给马一龙当马仔。”
“厉害哦,没想到窦二虎还有这段黑历史呢……他的私生活呢?”
“就是爱玩女人呗。他爱健身,精力用不完,不玩女人干啥?都说他后来的这个出租房是‘炮兵基地’。”
“炮兵基地?”
黄武鑫邪邪地瞥了牛鉴一眼,嘴角似乎挂着十万个黄段子。他正要解释,牛鉴恍然悟了。“哈哈,好一个‘炮兵基地’!”
“其实,一个月前窦二虎没租这个房子。他住在新城的御光公寓里。也不知他发啥邪,跑到老城区住破房子。更邪的是,才住一个多月就没命了,我觉得这里面有玄机。你们可要努力破案呀,窦二虎死得奇怪,也够冤的。”
“我们当然全力以赴。你也要全力配合呀,你还知道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