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宫中
梁康帝半躺在龙床上,一边支撑着自己看着送上来的奏折,一边用帕子捂着口鼻,猛烈的一阵咳嗽。
伺候在一旁的大总管魏平看见梁康帝咳嗽的这般厉害,赶紧端上清茶送上来,“皇上,太医说您如今最好是静养,这些折子都是六部看过之后送上来的,基本上都没多大问题,您又何必废这个心力,再看一遍呢?”
梁康帝喘着粗气拿开捂着口鼻的帕子,接过魏平递上来的茶水,在浅浅的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后,才拖着有些喑哑的嗓音道,“这些奏折关系到我朝根本,朕交给任何一个人都不放心,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放心吧,太医就是喜欢夸大其词,朕都了解他们的套路了,是不会上他们当的。”
魏平看着性格执拗的梁康帝,将他放到一边的帕子拿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让他看清楚在帕子的最中间位置,竟然出现丝丝缕缕的血丝?
这一发现,让魏平心口一惊,赶紧就将那帕子塞进自己的袖子里,不敢让梁康帝瞅见,“皇上……”
“好了,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朕如今年纪大了,也开始不行了?”
魏平赶紧躬下身,道,“老奴不敢这样想皇上,老奴只是心疼皇上,这几天天气反复,您看您,都没有好好休息,昨夜还有些着凉,老奴想要替您去宣太医,您又不让,还让自己这么累着,老奴看见这样的您,心里实在是难受的很,皇上,并非是老奴在这里怀疑您,也不是老奴插手朝堂的事,老奴是真的觉得您有的时候是该放放手,实在是不行,就将两位成年的皇子叫到跟前来,好好地培养他们,让他们替你分忧,如何?”
梁康帝是相信魏平的,毕竟他们主仆一场,多年陪伴,很多时候魏平对他来说都像是影子般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样,梁康帝才会在魏平面前多说一些实话,“朕的那两个成年的儿子,你看他们当中的哪一个能够担得起这江山重任?不是朕要求多高,有多挑剔,而是他们二人心里揣着什么心思,朕一早就看明白了,他们越是急功近利,越是眼巴巴的盯着朕身下的这个位置,朕越是对他们失望。”
魏平抬起眼皮看了眼梁康帝,道,“皇上不是很喜欢三皇子吗?也多次夸赞五皇子是个仁善的好孩子,怎么今天,又对两位皇子心生不满了?”
梁康帝轻哼一声,道,“风儿,朕是很喜欢他,毕竟他是朕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也最是嘴甜,尝尝哄的朕很开心,曾经朕也想过,将这千钧重担交给他,可是这两年来你也看见了,他在私底下有多不争气,别以为朕不知道,他这些年利用自己的舅家给他的银钱,在京中大肆笼络朝臣为他效力,以银钱铺路,给自己谋取各方面的便利,这样的手段,像是一个未来的储君能够去做的吗?”
“淑妃是商贾之家走出来的女儿,朕疼爱她多年,宠爱她多年,扶着她,让她在后宫中一步步的站稳了脚跟,本以为她是个机敏聪慧的女子,可没想到朕的儿子竟然被她教的跟他们柳家一样,一身的商贾之气,实在是难上大雅之堂。”
“何况,用银钱买来的人脉能是可靠的吗?当初柳家被治罪,朕就曾对她们母子小惩大诫,就是为了能让风儿看清楚,他这些年用银子笼络的那些人脉有多不堪一击,可没想到这小子半点也没看明白朕对他的良苦用心,在被解除禁足之后,依然同那些人来往,这样一个记吃不记打的皇子,朕有的时候看着他,真是纳闷,武安侯生的儿子能那样聪明伶俐,为什么朕的儿子就这么愚不可及?”
说到激动的地方,梁康帝就又猛烈的咳嗽起来,魏平见状,赶紧又将手中的茶水递上去,轻轻地替梁康帝拍着后背,为他顺着气。
“皇上您别着急,三皇子到底年纪还小,只要您肯多多的教教他,还是能带回到正道儿上的。”
梁康帝借着魏平的搀扶朝着身后的软垫上烫了烫,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他还小?你这个老东西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人吧,你瞅瞅风儿,他现在连皇子妃都娶了,还能算是小吗?朕像他这么大的年纪,都生儿育女了,可是他呢?”
讲到这里,梁康帝就又是一叹气,“说起风儿的那个皇子妃,朕也是一头火儿,当初淑妃选择跟杨家结亲,不就是看中了杨家的门第吗?可是杨家的家风能跟朕当初选的那几个大家闺秀的家风相比吗?当时淑妃在风儿的亲事上,不断地同朕哭闹,朕也是拿了她没法子,这才同意她和杨家结了亲,但是你看结亲之后,那个三皇子妃在何处帮助过风儿?”
“朕听说,朕的这个三儿媳妇可是没少仗着皇家儿媳的身份在京城里耀武扬威、跋扈嚣张,朕也是多次看在风儿和杨家人的情面上,没有对她申斥,但是,这种女人,绝对不堪为国母,不然,我大梁皇族的后宫,定会被她搅和的天翻地覆。”
对于这位三皇子妃不是太好的声誉,魏平也是知道一些的。
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开口道,“皇上若是不满意三皇子妃,将来找个机会,悄悄地除了便是了,您可千万不要因此而对三皇子殿下生出不满来,到底三皇子可是您的儿子,他又是那样机灵,老奴这些年可是看在眼里的,皇上您在两位成年的皇子当中,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偏心三皇子的呢。”
梁康帝被魏平这么说,当场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指着魏平晃了晃,道,“你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胆子大,这种话也就只有你敢对着朕这么说了。”
魏平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半跪在龙床边,轻轻地为梁康帝敲着腿。
梁康帝看着魏平伺候自己的动作,就舒坦的出了口气,然后轻声念叨着,“连你都在朕面前直言,朕偏心风儿,看来老五那边应该在更早的时间就知道,朕是个偏心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