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办事的速度很快,到了傍晚,她就从春梅那里将消息探听出来。
彼时,齐瑶正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自己的仪容,挑选了一对东海明珠耳坠佩戴在耳垂上,看着镜中容貌端静的自己,语气淡淡的问,“春梅那边可说了什么?”
玉竹不敢怠慢,立刻就将从春梅口中探听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知,“大小姐可知,按照京中旧俗,每年在快要过年之前,京中但凡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府邸都会派出女眷出城前往城郊的仙台山相国寺诵经拜佛,以求来年家宅安宁、福寿康泰。”
齐瑶听说过仙台山相国寺的名号,点了下头,道,“听说这相国寺乃是太祖皇帝在位期间修建,寺中香火十分鼎盛不说,就连那寺内也时常有得道高僧讲法论道,所以传至百年下来,相国寺已算得上是大梁第一佛寺,就连宫中的贵人想要礼佛,也是会第一时间考虑去此处,是这样吗?”
玉竹应道,“大小姐说的没错,相国寺声名远播,所以有不少善男信女喜欢去礼佛祈福,尤其是京中的各处官员女眷们,更是十分信奉推崇,这才有了每年过年之前各家各府要去添点香油,为寺中的菩萨塑上金身,以求佛祖保佑这样的习俗。”
“总之,往年镇国公府都是由老夫人带头,领着府中的女眷们前往相国寺烧香拜佛,数年如一日,哪怕是天气再恶劣,都不曾断过,若是能碰上天气好的时候,老夫人还会在相国寺多停留几日,吃几天斋菜,领着众人念几天佛经,态度之虔诚,府中上下无一人敢怠慢。”
齐瑶听到玉竹说到这里,就回头看向她,“所以呢?此次年关将近,祖母是打算继续领着我等,前往相国寺礼佛吗?”
玉竹脸上露出郁色,压低了声音走近到大小姐面前,“如果一切照旧倒还好说了,奴婢听春梅姐姐说的意思是,老夫人这次是打算一人前往相国寺,并不想领着大小姐您一起去寺中礼佛祈福。”
说到这里,玉竹就忍不住暗急道,“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小姐您可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啊,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公爷将您寻回,您就是咱国公府最金贵的小姐,老夫人就算是要去相国寺祈福,也该领着您一起去,可如今,她却有要撇下您的意思,这分明就是在暗暗告诉他人,她心中不喜你,连为国公府祈福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带着您在身边,欲将您剔除在外。”
伺候在一边的翠屏听到这话,当场也为小姐着急起来。
“这怎么能行,老夫人若是当真这么做了,岂不是要让大小姐颜面无光?最近年关将近,相国寺天天都会有京中各家各府的女眷们前往礼佛祈福,那些后宅妇人们,最喜欢在背后撺捣各种是非,平常时间,无风都能起三分浪,若是被这些好事者们知晓,老夫人此次前往相国寺是只身一人,怕是在背后指不定要怎么编排大小姐您呢,这跟变相打大小姐脸,又有什么区别?”
玉竹听见翠屏这么说,当即就觉得她的话有些狠了。
她担心的看向大小姐,见小姐脸色沉闷,就赶紧朝着翠屏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她不可再多言,以免让大小姐听后伤心。
至于被议论的齐瑶,虽说在一瞬间,她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是再又想到这是祖母对她做出来的行径后,她似乎又有些释怀了。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她在祖母的心里并没有多重要,而祖母当初之所以愿意给她几分好脸色看,也不过是瞧出她颇为机敏,想要把她当成棋子,成为以后稳固镇国公府荣华富贵的筹码而已。
这个老婆子,当真是将所有的算计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然后对她随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把她当成掌心中任意玩弄的摆件,高兴的时候对她笑一笑,不高兴的时候,甚至连颜面都不给她,妄图让她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是她的亲祖母,齐瑶就忍不住冷笑寒心。
玉竹看着这样的小姐,倍感心疼,她半跪下身,将手轻轻地覆盖在小姐搁在膝头的柔荑上,安慰道,“春梅姐姐说了,眼下老夫人还没有出发,所以咱们还是有机会,小姐您这两日找时间好好的哄一哄老夫人,兴许她老人家心一软,就答应带您去相国寺了呢。”
翠屏也意识到自己先才的话有些过于直接,心中十分懊恼,赶紧附和着玉竹的话,道,“是啊小姐,老夫人虽然性格是有些苛刻,但您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只要您多哄哄她,再加上春梅姐姐再旁敲侧击一些,老夫人定会一改初衷,带着您一起去。”
齐瑶垂下眸子,看着玉竹覆盖在她手背上的细手,轻轻地笑出声。
“在我没被寻回的这些年间,祖母但凡是去相国寺为国公府祈福礼佛,都会带着家中女眷,就连曹羽芳那个恶毒的女人也会被一并带在身边,给她撑场面,如今,祖母却因为气恼我,要在满京城人的面前,狠狠地打我的脸,让我难堪,面对这样的祖母,你们还能有信心的说出她将我视为亲生的孙女这样的吗?”
面对着大小姐那双将什么都看透的眼睛,玉竹和翠屏齐齐低下头,一时也找不出为老夫人辩解的借口。
因为就连她们也觉得这回老夫人做的实在是有些太过火了。
齐瑶哂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难怪常庆说阿霄在去给祖母请安之后,神色就变的不一样了,想必是阿霄从祖母处听说了她不愿意带我去相国寺,心中为我担忧,这才当着我的面对我说出,他会努力护着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就连祖母也不可以这样的话。”
“试想,就连阿霄这般小的年纪都知道年关将近,被家中长辈带去相国寺为府中祈福是多重要的一件事,祖母她老人家又怎会不知,若我被丢下,我在京城里的处境该是多难捱?这些,她明明全部都知道,可是,她却偏偏这样待我,因为在她的心里,怕是已经将我推到了她的对立面,对我,连半分祖孙情谊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