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所质疑的不无道理,昨夜军乱,各部无序,唯独这杨师厚似乎早有准备,能够迅速聚拢其部下往村南而去。
在叛军围攻大院失败之后,他们逃跑的方向很明确,那就是村南。村南有什么?有杨师厚的部队,而且杨师厚所部同样是河阳兵,与叛军同系一脉。
李存孝有充足理由怀疑杨师厚就是同李铎何絪二人叛乱一伙,只不过看到二贼失败之后随机应变,由接应改为了剿灭堵截之状态。
此番领军的河东大将薛阿檀也持一样的想法,杨师厚在军中必遭祸乱,他建议秘密分派兵马,找个机会诓骗杨师厚所部,将这二百人全部杀了,以消军中大患。
张承业听取这二人的建议,但他好生思虑了一番,还是否决了。
杨师厚所部为河东兵,再加上在村南种种诡异行为,他们是叛军似乎铁板钉钉,无需质疑了。然而凡是要讲证据,那些俘虏都是底层士卒,他们只知跟随上官叛乱,根本不知杨师厚是否是他们的同谋。
其次就算是以防万一对杨师厚所部出手,以张承业看来,行诓骗之举消灭杨师厚部,实行起来难度很大。
若是杨师厚部无备就算了,最怕的就是他们有备,他们若真是叛军必然心虚,对河东军更加严密防备,若是河东军稍有一些动静必然引起杨师厚部惊醒察觉,到时候一场内部火拼又是避免不了的。
这可是两百骑兵,精锐之士,这能打起来的话即便胜了,那也是惨胜,这是张承业不愿见到的。
杨师厚既然能阵前反戈,亲手杀了贼将李铎,说明此人是个聪明人,极善审时度势。张承业很愿意与聪明人打交道,与他们交谈间话语都不用说得那么通透,点到即止,心照不宣即可。
张承业决定不去追究彻查杨师厚是否是叛军一伙,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相反张承业第二天夜里孤身入了杨师厚的营帐,双方密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队伍经过动乱后继续前进,河东兵和河阳兵相互戒备着,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接近二十天的跋涉行军,队伍一直沿着河中镇与河东镇边界之处行走,最终顺利达到了京畿交界处,京兆府下辖内的韩城。
在那里早有朝廷的来使在那里接应,皇帝降下敕命,河东勤王兵马需要改变衣甲旗号,不再是河东旗号,而是朝廷神策军旗号。
这支兵马对外宣称是神策左军登封都和勇胜都的兵马,来到韩城是剿灭匪贼,护佑地方安定。天子的敕命很是奇怪,似乎有意隐藏河东军的身份,张承业不知其意,但还是同薛阿檀商议以令照做了。
若是要隐藏军队身份,就必须改换衣甲旗号,因为在韩城之南就是同州的地界了,驻扎在同州的是匡国军节度使王行约。
此人同静难军节度使王行瑜是表兄弟,也是个跋扈不堪,藐视朝廷的主儿,近几年此人正同河中镇护国军节度使王重盈相互摩擦,攻伐日烈,倒也无暇伙同他表兄一起欺凌朝廷。
即便如此,天子下令,来援的河东军还是遮掩耳目,一路上直奔西南而下,过白水,经栋阳,最后直奔上都长安。
长安地处关中平原,该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原野坦荡,土地肥沃,宜林宜牧,宜粮宜棉,宜瓜宜果,古有“膏腴天府”、“陆海丰饶”之称。
而且长安是大唐的政治中心,乃是十三朝古都,可惜这般丰腴富饶之地,自唐在此定都建朝后,长安城先后被攻陷了好几次。
安史之乱,玄宗西逃,长安沦陷,随后吐蕃人又再度攻陷长安,在德宗时期泾原兵变,长安又一次沦落叛军之手。
当然了,近期长安沦陷的一次那便是黄巢之乱。
“天街踏尽公卿骨,辕门遍挂权贵头。”
黄巢之乱,使得整座长安以及近郊遭到了摧毁性的打击,百姓流离失所,生产结构遭到了破坏。他们到处杀害无辜的老百姓,“焚宫阙、省寺、居第略尽”,一把大火把长安化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