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爱美。
南中人也爱美。
蛮汉如一。
南中这里本也产很多胭脂一般的植物花卉,用来美妆,自有别样风情。
比起那李媒婆,这王干娘在兴古城中,名气可一点也不小了去。自来熟本来就媒婆们的天然属性之一。其实蛮族人是不需要媒婆的,人家男女之间本无什么大防,对上眼儿了,找个地方两情相悦,也根本没有人说三道四的。
很多蛮族,此时尚保持着母系族群的特征,不知爹而只知母的大有人在。
王干娘在门口碰见老同行,本就觉得晦气得不行,恐怕自己来晚了被那李婆娘抢了彩头去,连忙抢进来,见这李一驴躺竹椅上一声不吭,更以为人家已经尘埃落定,懒得理睬自己了。
自己再不施展浑身解数,估计也就难以挽救了。
这王干娘代表的,却是另外一个土著郭家。
论实力,论底蕴,郭家自然没法和覃家朱家比,但郭家这次的手笔更大,更惊人,大北街一溜儿店铺十五间,直接送来做了嫁妆。
当然,这还不算,要想打动人,还得在其他方面做文章,这就看王干娘的本事了。
“李爷,您且就躺着,别动,王干娘我知道您没睡,这是什么当口,您能睡着?您老是天上神仙下凡,本就该被争着抢着才是。”
“那覃家家大业大是不假,小娘子美貌也是不假,这个,王干娘我无话可说。但干娘我要说的是,李爷您做了人家覃家的女婿,人家会拿你怎么样?不过是图您老一个虚名而已。人家覃家枝繁叶茂,族内年少轻狂者,怕不有一千,也有八百吧,又有多少力量用到大爷您的身上?”
“知道李爷您不在乎这个,但您是男子汉大丈夫,功名自在马上取,谁不想搏一个封妻荫子?没有家族的鼎力相助,大爷您觉得在南中这一亩三地儿上,您能成功?”
“郭家则不然。”
“郭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人家将全族的力气用到一点上,就是想把大爷您推上去,人家郭家享受的是您封妻荫子之后的余荫!怎么样?王干娘我这样说,大爷您是觉得这郭家真诚,还是郭家更真诚?”
“刚才这是往大了说。好,干娘我再往小了说——”
“覃家小娘子生在豪门,自小娇娇气乖乖宝,上到李爷您的府上,您觉得人家能瞧得起您几分?这夫妻啊,两口子过日子,天长日久的,一旦心里膈应了,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能舒心?”
“郭家小娘子则不同,那是王干娘我打小看着长大了,心灵手巧且不说了,孝顺乖巧是一绝!自小这小娇娘就不娇气,对李爷您的景仰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谁不知道大爷您这次破蛮兵信手拈来,飞箭射飞蛮,如探囊取物!满城的小娘子哪一个不把您当俏郎君,但唯有这郭家的小娘子直接上到老身门上表白,非您不嫁咧!”
临了,王干娘用一句做结束语——
“这样的小娇娘,天上地下,哪里去找!”
等了半晌,再无声息,估计和前面那婆娘一样,都是口干舌燥得厉害,再说了,这谈事情,有来有往有东有西才好继续,一个人的独角戏,如何唱得长久?
许久,李一驴终于睁开眼睛,贼眉鼠眼地笑问一句:“说完了?”
“说完了。”见这闷葫芦终于开了口,王干娘顿时一阵兴奋,决定再度鼓起如簧巧嘴,重打锣鼓再开张。
那李一驴道一句:“滚——”
一下午,这李一驴就躺在竹椅上,接受了好几波媒婆的轮番轰炸,但能从李一驴这里套到一句有用的话的,则是一个也没有。
不是李一驴不想给,实在是事情太过诡异。
一个被弃若敝履的过期箭手,忽然间就成了香饽饽,搁在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搁在自己身上,李一驴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天上掉馅饼儿了?就刚好掉在咱毛驴子嘴巴里?”
李一驴的脾气是驴了些,但人家一点也不傻。相反的,他的脑子很聪明,只不过基本都没有用在别人所谓的“正道”上去,所以,逐渐地,很多心思也就淡化了。
自己一没有那潘安的貌二没有驴儿大的行货,三没有邓通那样的财富,一个既没有钱更没有闲的军武糙汉子,凭什么突然间就成了香饽饽?
阎王爷出告示——糊弄鬼的吧。
至于那朱家的将姑娘剥光了送到沈腾床榻之上,李一驴一点也不嫉妒,真的,没有一点别的想法,那是人家该得的,与沈腾相比,自己算个屁!
天上地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至于后来,据说朱家吃了好大一个闷亏,他李一驴一样没有看戏的心。送不送,是人家朱家的事情。收不收,是人家沈家事情。至于结果是什么,管它咧,重要吗?与咱毛驴子有个鸡毛的关系!
人家过人家的日子,自己吃自己的饭,坐着这山看那山,有什么意义,最实际的是爬完了这山画完了图,再去爬另外一座山,终究有一天,自己会将这天下山川走遍,图册画完!
女人,切,哪里没有!
但今天的事情太蹊跷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自己被人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