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汉族大姓们也都很清楚,人家蛮人来打兴古城,说白的,目标就是他们这些大族豪门,因为整个兴古郡的财富,就在他们的府库里。
骨都大王已经连续攻打兴古城好几日了,却连城头的砖都没有机会摸一下,自己的部下损失倒也不大,因为僚人根本就不擅长攻城战,远远地站在外面叫骂,稍微站得近一些的,搞不好就被城头的弓箭给咬一口。
这就是僚人的悲哀。
山林之中他为王,平原城池,连朱家林家的大族私兵都可以将他们阻止在城下,徒叹无奈。
约好的零陵郡3000兵迟迟未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还是将交趾郡河内阮氏三雄盼来了。
骨都大王的蛮兵也就5000之多,阮氏三雄此次来的是阮德福、阮德禄、阮德寿,并且也带来河内兵5000人。
骨都大王一见大喜,好好款待了阮氏三雄后,今天一早,就合兵一处,再次攻打兴古城。
一万蛮兵,个个赤脚短发,漆面涂身,张牙舞爪,奔腾跳跃,嘴里发出一阵阵“嗬嗬嗬嗬”的叫声。
阮氏三雄骑马,与骑着一匹白色大象的骨都大王一起站在城下远处,指着城头影影绰绰的人影,商议着什么。
骨都大王的言语简单粗暴,他此次的目标就是拿下兴古城,建立僚人国家,至于其他的,他一点也不想操心。
兴古郡的地理位置特殊,距离蜀汉管理核心甚远,背后又有孙吴庞大的势力支撑,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拿下兴古城。当然,趁机将本地几家汉民豪族除去,全盘接手他们的名下产业,也是重中之重。
阮氏三雄来此的目标,可也不纯洁。
他们是交州河内郡的豪族,相当于汉地的汉姓豪门高阀。自从孙权政权将广州和交州分而治之以后,他们便看到交州土著豪强的光明未来。
其实我们作为后世人研究历史就会知道,后世的越南之所以能够独立,彻底脱离中原汉王朝的统治,孙权的“广交分治”,便是始作俑者。
而此时,交州日南郡的动乱已经开始,越人所求者,便是独立自治。而交趾河内郡这里,阮氏为雄,自然也有此意。
新来的戴良为交州刺史,陈时为交趾太守,这二人并不是有大能力之人,目前,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麻烦是,既要消除士燮家族的深远影响,其中包括文化方面的影响,又要对越人豪族的觊觎之心实现压制。
这两者,都大不易。
譬如士燮家族的影响,即便在2000年以后的越南,土人依然将士燮视为越人的文化鼻祖。
袁徽曾给荀彧写信:“交趾士府君既学问优博,又达于从政,处大乱之中,保全一郡。二十余年疆场无事,民不失业,羁旅之徒,皆蒙其庆,虽窦融保河西,曷以加之?官事小阕,辄玩习书传,春秋左氏传尤简练精微,吾数以咨问传中诸疑,皆有师说,意思甚密。”
信中,将士燮与东汉初年在河西的保境安民窦融相提并论,可见推崇之至。
士燮被越南朝野尊为“士王”、“南教学祖”,后世几千年依然祭祀不绝。越南陈朝为其三次加谥为“善感嘉应灵武大王”,后黎朝史学家吴士连说“我国通诗书,习礼乐,为文献之邦,自士王始。其功德,岂特施于当时,而有以远及于后代,岂不盛矣哉!”
士燮统治时期的交州曾经一度扮演了中原各路人才的集结地和中转站的角色,本传称“中国士人往以避难者以百数”。比较著名的有刘熙、薛琮、程秉、许慈、刘巴、许靖、袁徽、牟融、康僧会等人。
戴良、陈时面对的,便是这样的局面。
想要消除士家的影响,何其艰难。
更难的,随着一个树大根深的士家的倒台,新的土著如阮氏等,如雨后春笋一般,都悄悄冒出了头来,也都或明或暗地提出了政治要求。而南边的日南郡,乱象已生。
越人豪族中,以交趾郡的阮氏为首。
戴良、陈时兴致勃勃来到交州,满以为士家已经成为历史,该是百废待兴的局面,谁知道,接收的却是一个棘手的乱摊子,眼见得不依靠阮氏,便难以在交趾立足,而依靠阮氏,便又是另外一个士家的结局,也是一筹莫展。
于是,在给吴主孙权的奏书中,颇有些为难。
孙权却是高明的政治家,回信只一句:“效士家故事。”
戴良和陈时当即了然,相视一笑。
孙权说的很简单,也很明了,你阮氏也好,硬氏也罢,想学士家,独霸南海,好呀,养猪呗,养肥了,再杀了吃肉。
当年的士家崛起,源于黄巾之乱,中原王朝自顾不暇,南海一带坐大,渐成尾大不掉之局。士家本身便是文武传家,黑白通吃,掌舵人士燮更是超级聪明的政治家,手段圆滑,一直高举刘氏王旗,每年都老远送南海土特产到中央政府,即便这个中央政府早已经不那么“中央”了,甚至有时候都已经不像个“政府”,但人家士家却依然保持着口头上的“不变色”“不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