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先生文集卷七十六 书

伏惟合下,以正直相天下,翊尧戴舜,功不世有,辞宠去寄,而退托一州,所以承下风而望余泽,非特门墙小人而已。伏惟为国自重,幸甚。

上郎侍郎书二

某启:伏念先人为韶州,明公使按其部,存全挽进,谊固已厚。先人不幸,诸孤困蹶,而又遭明公于此时闵闵煦煦,视犹子侄。两世受惠,缺然不报,唯其心不敢一日置也。身贱地远,又不敢辄以书通左右。

得邑海上,道当出越,庶几进望庭下,解积年企仰之意。失于问听,到越而后知安车迁在杭也。不敏之罪,无所辞诛,伏惟尊明赦之,不遽弃绝,以终夙昔之赐,幸也,不敢必然觊也。既到职下,拘于法,不得奔走以诇下从者。伏惟以道自寿,下情不任惓惓之至。

某启:昔者幸以先人之故,得望步趋,伏蒙抚存教道,如亲子侄。而去离门墙,凡五六年,一介之使,一书之问,不彻于隶人之听,诚以苛礼不足报盛德,空言不能输欲报之实,顾不知执事察不察也。

去年得邑海上,涂当出越,而问听之缪,谓执事在焉,比至越而后知车马在杭。行自念父党之尊,而德施之隆,去五六年而一书之不进,又望门不造,虽其心之勤企而欲报者犹在,而执事之见察,其可必也?且悔且恐,不知所云。

辄试陈不敏之罪于左右,顾犹不敢必左右之察也。不图执事遽然贬损手教,重之蜀笺、兖墨之赐,文辞反复,意指勤过,然后知大人君子仁恩溥博,度量之廓大如此。小人无状,不善隐度,妄自悔恐,而不知所以裁之也。一官自缀,势不得去,欲趋而前,其路无由。唯其思报,心尚不怠。

上运使孙司谏书

伏见合下令吏民出钱购人捕盐,窃以为过矣。海旁之盐,虽日杀人而禁之,势不止也。今重诱之,使相捕告,则州县之狱必蕃,而民之陷刑者将众,无赖奸人将乘此势,于海旁渔业之地搔动艚户,使不得成其业。艚户失业,则必有合而为盗,贼杀以相仇者,此不可不以为虑也。

鄞于州为大邑,某为县于此两年,见所谓大户者,其田多不过百亩,少者至不满百亩。百亩之直,为钱百千,其尤良田,乃直二百千而已。大抵数口之家,养生送死,皆自田出,州县百须,又出于其家。方今田桑之家,尤不可时得者,钱也。今责购而不可得,则其间必有鬻田以应责者。夫使良民鬻田以赏无赖告讦之人,非所以为政也。又其间必有扞州县之令而不时出钱者,州县不得不鞭械以督之。鞭械吏民,使之出钱以应捕盐之购,又非所以为政也。

且吏治宜何所师法也?必曰古之君子。重告讦之利以败俗,广诛求之害,急较固之法,以失百姓之心,因国家不得已之禁而又重之,古之君子盖未有然者也。犯者不休,告者不止,粜盐之额不复于旧,则购之势未见其止也。购将安出哉?出于吏之家而已,吏固多贫而无有也;出于大户之家而已,大家将有由此而破产失职者。安有仁人在上,而令下有失职之民乎?在上之仁人有所为,则世辄指以为师,故不可不慎也。使世之在上者,指合下之为此而师之,独不害合下之义乎?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合下之为方尔,而有司或以谓将请于合下,求增购赏,以励告者。故某窃以谓合下之欲有为,不可不慎也。

天下之吏,不由先王之道而主于利。其所谓利者,又非所以为利也,非一日之积也。公家日以窘,而民日以穷而怨。常恐天下之势,积而不已,以至于此,虽力排之,已若无奈何,又从而为之辞,其与抱薪救火何异?窃独为合下惜此也。在合下之势,必欲变今之法,令如古之为,固未能也。非不能也,势不可也。循今之法而无所变,有何不可,而必欲重之乎?

伏惟合下,常立天子之侧,而论古今所以存亡治乱,将大有为于世,而复之乎二帝、三代之隆,顾欲为而不得者也。如此等事,岂待讲说而明?今退而当财利责,盖迫于公家用调之不足,其势不得不权事势而为此,以纾一切之急也。虽然,合下亦过矣,非所以得财利而救一切之道。合下于古书无所不观,观之于书,以古已然之事验之,其易知较然,不待某辞说也。枉尺直寻而利,古人尚不肯为,安有此而可为者乎?

今之时,士之在下者浸渍成俗,苟以顺从为得,而上之人,亦往往憎人之言,言有忤己者,辄怒而不听之。故下情不得自言于上,而上不得闻其过,恣所欲为。上可以使下之人自言者惟合下,其职不得不自言者某也,伏惟留思而幸听之。文书虽已施行,追而改之,若犹愈于遂行而不反也。干犯云云。

上浙漕孙司谏荐人书

某今日遂出城以西,度到润州必得复望履舄,故不敢造辞以恋起居。

明州司法吏汪元吉者,其为吏廉平,州人无贤不肖,皆推信其行,喜近文史,而尤明吏事。有论利害事一编,今封献左右,伏惟暇日略赐观省。其言有可采者,不以某之言为妄,则傥可以收备从吏役,使有仕进之望乎?

盖薄恶之俗,士大夫之修行义者少矣,况身处污贱之势,而清议所不及者乎!劝奖之道,亦当先录小善,务以下流之有善者为始。今世胥史,士大夫之论议常耻及之,惟通古今而明者,当不以世之所耻而废人之为善尔。</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