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示弱惹主怜

远条宫大院张灯结彩,着红挂绿,处于一片欢腾的节日气氛之中。

庞大的客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五彩缤纷。一个巨型的金色“寿”字缀于垂落在绛紫丝绒幕帘上。幕帘前面,摆设三张案几,正中坐着成帝,左右两侧分别坐着赵宜主和赵合德。几上放置各种菜肴、点心、水果和美酒。原来是赵皇后、赵昭仪在此庆祝她们共同的诞辰。

这次过生日,赵飞燕谢绝其他人光临祝贺,只派人请来成帝和她们一道参加诞辰庆典。

当中少府王盛宣布“赵皇后、赵昭仪三十六岁诞辰庆贺开始”的时候,鼓乐齐奏,声震大厅。接着,身着艳丽服装的几十名舞女从两厢飘然而至,伴随着节奏鲜明而又动人心弦的乐曲声,甩起长袖,翩翩起舞。同时,宦者令任善命姜秋、姜霜、道房、冷艳、冷花等侍女们,沏茶斟酒。

成帝龙颜大悦,万分高兴,主动举起酒樽,祝贺两位爱妃寿辰愉快、健康长寿。大、小宦官和侍从、宫女们急忙跪伏于尘,行叩拜大礼,表示祝贺。

赵飞燕、赵合德连忙捧樽,面对成帝,深表谢意。

酒过三巡,乐曲声停止,舞女们退下。

筵席上,赵合德精神振奋,心情愉悦,有说有笑。赵飞燕心情沉闷,少言寡语。成帝心内清楚,长期不理睬飞燕皇后,她怎么会高兴呢?

作为皇宫里的任何一位后妃,只要原来被成帝宠幸过,一旦失宠,必然会感到痛苦。作为皇后的赵飞燕,其痛苦更深。因为她的内心不仅是追求情欲快活,而更重要的是,为了及早怀上皇嗣,以保皇后的政治宝座。事实证明,成帝的性功能尚很适用。赵飞燕心想,无论如何,也得争取皇上临幸一次,或许能够得一龙种,扭转乾坤。所以,她特意选择今天欢庆她们双胞胎姊妹诞辰,将成帝邀到席前,再次引发成帝怀念往日之情,以达到此目的。

成帝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沁出汗珠,为了打破沉闷的僵局,他再次举樽,道:“飞燕皇后、合德昭仪,来,朕再敬你们一杯!”

赵飞燕、赵合德赶忙捧樽,道:“圣上,多谢了。”

三人同时一饮而尽。赵飞燕仍是默然无语。

成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赵合德当然也知道姐姐的内心苦衷,隐言一时难吐,特别是在大庭广众面前更难以叙说,于是命从人退下。

心绪不佳爱饮酒,饮酒浇愁愁更愁。此时,赵飞燕自斟自饮,一连饮下两樽。

“姐姐,你不能再喝啦。”赵合德一见赵飞燕独饮闷酒,马上欠身夺过酒壶,劝阻道。

“不,我还要喝……”赵飞燕伸手欲夺酒壶,赵合德拿着酒壶闪在一旁。

“飞燕,你常劝朕,不可贪酒过多,以免伤害身体,你今日为何这般贪酒?”成帝亦从中劝阻赵飞燕。

这时,赵飞燕只觉得鼻孔一阵酸楚,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姐姐,您……”赵合德心里不是滋味儿,不知怎样安慰才好。

“飞燕,他人对酒而乐,你却独悲,不知因何伤感?”成帝放下酒樽,问道。

“昔日,臣妾在远条宫时,圣上临幸,污了御衣,臣妾欲为你浣去,万岁对臣妾说:‘留以为忆!’回忆此事,臣妾仍深受感动!”赵飞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落在衣裙上。

成帝频点额首,若有所思。

赵合德那双丹凤眼时而看看姐姐,时而瞧瞧成帝,觉得姐姐已很凄苦寂寞,成帝着实良心发现,涌出爱姊之意,大有可能留宿于远条宫。她欠起身来,轻举脚步,至成帝面前,屈拜告辞,悄然离去。

赵飞燕继续哭诉道:“圣上,难道你忘记了当年,你爱妾身已经如痴如醉,你的齿痕犹在臣妾的颈上……今日思之,不禁感泣……”

“飞燕,朕刻骨铭心,焉能忘记!”成帝诚恳地说。

“圣上!”赵飞燕厉声哭号,猛地扑倒在成帝怀中。

成帝心怀往事,心中顿即燃起爱的火焰,双臂用力抱住飞燕,一再安慰她要保重身体。

往日情景一幕幕映入脑际——华玉殿卧室新婚之夜时,双双游入情海而共享销魂之乐;骊山微行观赏射猎时,飞燕冒险舍身阻挡恶狼,留下护驾美传之德;盛夏游览御花园时,两人携手奔跑在幽静小路上,他不慎摔了一跤,袍衫被松丛枝条划破,飞燕亲手给予缝制之贤;河南发生特大洪水灾害时,飞燕主动伴随成帝,不远千里之遥,亲临黄河洪泛区,治理水害,赈济灾民……

他在回忆中再次品味到这位皇后给予他的情和爱,由衷地感谢她那烈火似的感情。

夜幕降落后,他在远条宫住下了。

这天夜间,他俩共同度过了一个激情之夜。

第二天,成帝心满意足地离去。

赵飞燕终于被成帝宠幸,心中万分愉悦。但她绝非因为成帝云兴雨泽而高兴,而是由于心底早已酝酿出一条诡计,这是成帝难以预料的。

心为奸利的赵飞燕,三月后乃诈托有孕。她挥毫写了一份奏书,交姜秋转呈成帝。

姜秋立即奔往华玉殿,将赵皇后的奏帛呈递于成帝。成帝当即展帛观览——

启圣上:

臣妾久备掖庭,先承幸御,遗赐大号,积有岁时。近因始生之日,优加善祝之私,特屈乘舆,俯临东掖,久侍宴私,再承幸御。臣妾数月来,内宫盈实,月脉不流,饮食甘美,不异常日。知圣躬之在体,辨六甲之入怀。虹初贯日,应是珍祥,龙据妾胸,兹为佳瑞。更期诞育神用,抱日趋庭,瞻望圣明,踊跃临贺,谨此以闻。

赵宜主叩上

成帝一口气阅毕,龙心大悦,激动不已。手拿奏书,不住抖颤,迈动双足,来回徜徉。他回到案几旁,马上提笔给赵飞燕写了一封回书——

飞燕皇后:

因阅来书,喜庆交集。夫妻之私,义均一体,社被之重,嗣续为先。妊体方初,保绥宜厚。药有性者勿举,食无毒者可亲。有恳来上,无烦笺奏,口授宫使可矣。

钦此!

成帝挥毫写就,把御书交于姜秋回宫转递。

赵飞燕阅罢成帝的御笔亲书,心内兴奋。站在一旁的中少府王盛,详知其中的缘由,他的内心一直为主子思虑着,一时难以高兴起来。

成帝一旦临幸远条宫,必然发现其诈,那将如何是好呢?赵飞燕想到这里,面颊上的兴奋之光立即消失了。

怎样才能阻止成帝再来远条宫呢?她在寝宫内来回踱步,思考对策。但是,一时想不出好主意。她把这个问题交给了她的少府,让少府给以解决。

王盛是个机灵鬼,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他知道这是必然会遇到的一个问题,成帝收到皇后怀嗣奏书,焉能不来远条宫?他把事先想好的主意告诉主子道:“回禀皇后,莫若托词因怀有身孕不可以近人,近人则有所触,触则孕或败,岂不悔之晚矣!”

“此托词甚好!你立即奏明皇上,以防临幸。”赵飞燕遣王盛回禀成帝。

“是!”王盛屈身领命,走出寝宫。

一天下午,赵合德携宦者令任善,贴身宫女冷艳、冷花等侍从,乘辇舆赶到远条宫。

赵飞燕一听妹妹来了,急忙迎了出来,将妹妹让到远条宫大厅。

双胞胎姊妹之间的情意当然深厚。她俩见面有说不完的话,有表达不尽的情。这次赵合德见了姐姐不同往常,显得更加亲密。赵合德坐了不一会儿,便吩咐她的小宦官们献上绫绸布匹、各样点心等礼品。而后,喝退两厢侍从。

赵飞燕着实不解,惊奇地问道:“妹妹,你这是何意?”

“咯咯咯咯……”赵合德开怀大笑起来,嘲笑道,“怎么,姐姐信不过妹妹呀?”

“合德,你……”赵飞燕惊讶地望着妹妹。

“是不是要等到大外甥出世才能告诉我这位姨妈呀?”赵合德风趣地挑明话题。

“鬼丫头,你怎么知道了?”

“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知道吗?”

赵飞燕转念一想,立即猜测到这是成帝说的。但她没有说破,只是赞佩地道:“不论何等秘事,也逃不脱你那锐利的目光!”

“姐姐,真是苍天有眼,我们赵氏姊妹总算盼到了这一天。”赵合德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道。

“合德,这件事还不能张扬出去,妊娠期间说不定会有啥变化!”赵飞燕一看妹妹不知真伪,而是信以为真,但自己心里有鬼,唯恐将来露出破绽,于是叮嘱道,“好妹妹,你一定要为姐姐保守机密!”

赵合德听后眨眨双眸,笑了笑说:

“好,听你的。但你可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赵飞燕高兴地点点头。

赵合德向姐姐说了一席祝贺和安慰的话后,就和她告别了。

王盛回宫后,向赵皇后交差,转达成帝口谕,为保胎儿成长,不复见后。

次日,成帝派遣中常侍郑永、未央宫舍人吕延福,前往远条宫问安,并给赵皇后送来燕窝、当归、蘑菇、山鸡等补品。

王盛这位孝心的奴才,对主子非常尊重和爱戴。他和姜秋、姜霜、道房轮流侍奉赵飞燕,端茶送水,铺床叠被;他亲自下到膳房,一日三餐为赵皇后安排食谱;他手摇香竹扇,给皇后主子扇风驱暑;日子一长,他还给皇后玉体设置了一个“假腹”,以充鼓胀的皇嗣胎儿。到了六月三伏天,也真够赵飞燕受的,她的肚皮上起了一层红色痱子,无论他怎么扇风都无济于事。总之,他对待她,真像对待孕妇一样,那种孝顺远远超过了儿子对待母亲!

光阴荏苒,转瞬过了半年,到了金秋季节。赵飞燕身怀“嗣儿”已达十个月了,但是她迟迟不能“生产”下来。她心急如火,坐卧不宁。唯一给她出谋划策的人就是王盛,因为王盛对她无限忠诚,并经常安慰她不必着急,到时候自然水到渠成。可是已到了生产期,究竟怎样“生产”呢?她急不可耐,赶紧把少府叫到床前,焦急地问道:

“王盛,你曾说过,生产‘嗣儿’的事儿不必担心,一切由你完成。现在已到了‘生产’期,究竟应该怎么办呢?”

“启禀皇后,奴才一直在为您奔波找寻,现在已经做好准备,只听您的吩咐!”

“讲!”

“贺家村有两个婴儿,一个是家兄王安家生的男孩儿,刚过满月;一个是贺岩家生的男孩儿,二十天左右。请皇后定夺!”王盛如实回禀道。

赵飞燕蹭下床,走至窗前,面对窗外思考着。

她忽然忆起去宝灵堂降香祈祷的情景,在堂门外邂逅牛莲花,牛莲花也是为求子去拜神灵,如今这位农家妇女果真生了儿子,真是太幸运了。她转念一想:“不对呀!牛莲花不是早该生了吗?”

王盛道:“前年去宝灵堂拜神灵牛莲花怀孕不假,但不幸流产了,是个女婴。夫妻俩伤心了好久。没承想去年牛莲花又怀上了,这回是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