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染三姑堂

眼前,一条突凸大石叠落成的弯曲小路朝山上延伸,陡峭崎岖,异常惊险。

淳于长不时地大声吼叫:“快走!快走!”卫士们督促燕赤凤、贺岩赶路,就像押解囚犯一样,推推搡搡,骂骂咧咧。但他们没人敢动赵飞燕,这可能是因为淳于长发现龙凤璧锁后对卫士们已进行嘱咐的缘故。

燕、贺、赵三人双臂受绑,行路更觉艰难。

赵飞燕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三姑堂。这是一座陈旧破败的建筑,堂里野草萋萋,十分荒凉。

他们来到堂门前。淳于长拳击堂门,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开门!”

一位年轻女子急匆匆地打开堂门:“壮士,你们这是……”

“闪开!”淳于长将女子拨拉到一边,指挥卫士们推搡着三人进入堂门,横冲直撞地闯入院心。他们脚踏一块块厚厚的氆氇,奔向正殿。

正殿里蛛网密布,阴森逼人。正殿一角,一个中年女子作隐士打扮,静坐于堂,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在她的对面,一群年轻女子跪在拜垫上,嘴里亦是念念有词。

咣当一声,正殿大门被踢开,淳于长撞了进来。年轻女子们吓得惊慌失措。那个中年女子微微张眼,倒还镇定:“祸哉!祸哉!”

“少废话!你一定是这儿的管事了?”淳于长蛮横地问道。

“正是草民。”中年女子左手垂于胸前道,“静心寂守伴云霞,青山深处无人家。官家,这是小女子们的修身之处,闲杂人等还请出去!”

“哟嗬!这儿的规矩还不少啊!”淳于长翻着白眼,冷嘲热讽地说,“不知是哪朝哪代,给你们这些清贫女子找了这么个幽深静僻的地方,今天本官想给你们这儿再增添一个女子,不知你这位管事是否同意收留?”

“但不知官家送来何人?”

“你朝门口看看,就是那位。”

中年管事回眸细看:“啊!赵飞燕!”她看到几个卫士簇拥着被捆绑的赵飞燕,感到十分惊讶。

这时,又有两名卫士将燕赤凤、贺岩绑在殿前一棵老槐树上。

“师父!”飞燕微微倾身道,“师父,身体可好?”

“受苦之人,身体焉能不好?”中年管事用袍袖擦了擦眼眶中的泪花。

淳于长走至赵飞燕面前,挖苦道:“看来,你们是老相识了,这很好。把你留在这里,老师父会格外照应你的。”

“那是自然。不过,这件事不用你管。”赵飞燕不屑一顾。

“这位官家,八年前,她和妹妹曾披星戴月来到这南山,叩开堂门,泪流满面,再三央求我,到这里落脚,我婉言谢绝。今天,你为何这样对待姑娘呢?”中年管事向淳于长讲述往事。

“这就由不得你们来管。”淳于长扬扬自得。

猛然,他又想起了龙凤璧锁。

淳于长一时难以断定此宝为什么会落入飞燕手中,如果皇帝选妃子,怎么能选一个舞女呢?他觉得这东西就像怀中的刺猬,既不能要,又不能放,真有些扎手,让他进退两难。他来回踱步,反复揣测……

深夜,月光溶溶,银河如带。

淳于长身着耀眼的素袍、玉带,头戴武弁缨盔,足蹬朝靴,轻步进入侯府。一位名唤小翠的丫鬟手提一盏花烛灯笼,迈着轻盈的脚步迎了过来,屈身施礼道:“参见淳于大人!”

“免!”淳于长挥了挥手。

淳于长在小翠的眼里并不是陌生人,而是常来侯府的一位花花公子。可能是因为人熟的缘故,小翠半开玩笑地说:“哟!淳于大人,您这身打扮是不是去未央宫见皇上啦?”

“呵,是,是啊……”

“从我们侯府里回去也好向您的夫人交代呀!你说是不?”小翠努了努嘴。

“机灵鬼儿!”淳于长用手指了指对方,随小翠往府内前厅走来。

“淳于大人,您家夫人能让您来我们侯府过夜吗?”小翠甩了一句尖酸刻薄的话。

“胡说!”淳于长嘴上说着,手却伸进袍内的小口袋里,摸出一锭银子递向她,“小翠,给你。”

小翠连忙谢绝:“不不不,这可不行,若是让我们夫人知道了,胆敢诈取淳于大人的银钱,我这条小命儿恐怕也就难保了。”

“没关系,我担保。”

“请淳于大人尽管放心,我这个无名小辈给你们担保!”小翠说的这话弦外有音,言毕继续给淳于长引路,仍然谢绝了淳于长的银两。

他俩步入前厅,这里烛光通明,华丽耀眼。只见桌案上竖有“龙雒思侯韩宝之灵位”,香炉内烟雾飞腾,给人一种肃穆、幽静、凄凉的感觉。龙雒思侯病故已有一个多月了,灵位尚未挪移。近日来,淳于长常来侯府,看望龙雒思侯夫人许孊,但每次进府都必须经过前厅,因而也迫不得已地向韩宝之灵位躬身施礼,以示缅怀悼念。这夜,他仍不例外,用袍袖掸了掸全身,用手整了整盔冠,躬下身子,施礼悼念。小翠在一旁也只好陪着施礼。

许孊是许皇后的大姐,眼下寡居侯府,无人敢趁夜色入府。唯有卫尉、侍中淳于长敢冒此风险。因为他是王太后姐姐的儿子,根深叶茂,贵倾公卿,何况成帝格外宠信于他。就连许皇后也另眼高看他,派人馈赠他金钱和乘舆。

小翠将他引到许孊的卧室门前,停住脚步,轻声说道:“淳于大人,你自己敲门进去吧。”

淳于长贴耳于门扉,仔细听了听,室内没有什么声响,他用手轻轻叩了叩门。室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我,淳于长。”淳于长听到许孊的问话,心内不觉产生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之情,那颗激荡而又多情的心差点儿蹦了出来。

吱扭一声,门开了。但不见人影。

淳于长回头看了看四周,并无任何人,他放心地进了屋,随手闩上门闩。

“淳于长,你怎么才来呀?”许孊娇声嫩语,由屏风后边移步出来。

“许夫人!”淳于长一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许孊,多情地说,“你受苦了。”

许孊一听这话,不觉心内暖烘烘的,鼻孔却一阵酸楚,两颗晶莹的泪珠夺眶而下。

“许孊,我不是来了嘛,怎么还难过呢?”淳于长抚摸着许孊的肩头。许孊虽然年过三十,但面色红润,双眸秀丽,鬓边插着一朵白惨惨的绢花,头顶上的高绾乌发系着一条雪白绸带,身穿一件素缟白色的孝裙,真乃风姿绰约,神态迷人。

淳于长摘下缨盔,脱下蟒袍,又拉住了她的手。

许孊羞涩地侧过身躯,低下头,喃喃细语道:“淳于长……我,我好似一瓣落花……芬香不浓……”

“不,不是这样。你是枯草逢春,生机又还……”淳于长猛然间,狠狠地抱住了许孊。

“别,别这样……”许孊虽然嘴上拒绝,但身体无力摆脱,心里一阵阵慌乱,她的眼睛忽然看见自己的白色裙衣,不由得心中一阵痉挛,双臂倏地一动,“我,我身上……还穿着孝服呢!”淳于长一听“孝服”二字,他的心亦好似被针刺了一下,慢慢地松开双臂。

许孊低首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孝服,想到丈夫尸骨未寒,自己心中不禁内疚。

淳于长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位女子,艳丽多娇,勾人心魄,越看越好看,越看越爱看。他实在忍不住了,几乎是乞求哀告:“许夫人,你,你就疼疼我吧!”

“不。这样我们会落骂名的!”许孊往后躲闪着,而淳于长一步步逼近。

许孊目不正视对方,低头央求道:“淳于大人,我求求你,你我都应该放尊重些!”

“许孊!”淳于长面带愠怒,缓慢而切齿地说,“我万万没想到,你会如此对待我淳于长。”

许孊听了淳于长这句话,似惊雷贯耳,她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好大一会儿才说:“淳于长!不……淳于大人!”说着双膝跪倒在地,眼含泪水,声音颤抖地,“是我不好,冒犯了大人,请您谅恕我吧!”

淳于长看到心爱之人跪倒在自己的膝下,心里觉得不是滋味,赶忙上前搀扶道:“许孊,你怎么能这样?我只不过说了句气话!”

许孊站起身,走至桌案前,给淳于长搬来一把椅子,道:“坐,坐吧。”

淳于长落座后,又拉住许孊的手,一边抚摸着,一边取下她头上的白绸带。许孊毫不反抗。她知道淳于长的地位、身份,更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日后的生活将是怎样的艰难。她,心灵深处的道德防线几乎崩溃了……

淳于长双手解开许孊的孝裙,露出红色内衣,他刚要熄灭烛灯,只听门扉外边传来小翠的声音:“夫人!夫人!”

“哎!”许孊慌慌乱乱地穿好孝服。

淳于长手忙脚乱地穿上蟒袍,戴上武弁缨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