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走廊也安静，偶尔走过一两个急冲冲的人。病房外站着两个人，身量都高，倚着门框沉默着。

“主动脉夹层。”裴记洋垂了下眼，简要概括裴自铉的情况。

裴自铉本身就是个情绪激动、易躁易怒的人，但他在人前演得成熟稳重、彬彬有礼，长期积压情绪，留着一次性爆发，时间久了，不可能不出问题。

长期生气的人容易使交感神经系统兴奋，引起血管收缩、心率加快、血压升高等症状，而高血压又是发生主动脉夹层最为重要的危险因素，这病生得不冤。

裴霜问：“会死吗？”

裴记洋看她，过了会说：“不太会。”这病挺严重，但抢救及时，没有引发严重的并发症，目前来看，状况良好。

裴霜靠着门框，将重心放到另一条腿上，眼睫垂着，看不出情绪。她这副冷脸，像是来给裴自铉收尸的。

“姐姐。”裴记洋突然出声。

裴霜抬起眼睑。

“月考，我物理满分。”

裴霜看着他，像是没反应过来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对视了一会儿后，她别开视线，顺着他的话道：“厉害。”

语气很淡，神情也很淡，夸得不算真心实意。

裴记洋：“嗯。”

他考得不错，分数都挺高，但裴霜不会有兴趣也不会有耐心听他说这么多，所以他就挑最厉害的说。

裴自铉倒下后，公司的大部分事务就压在了周霖身上，她忙得脚不沾地，很晚才到医院，神色疲惫，视线只在裴霜身上停留了一会，就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请了阿姨照顾，偶尔来看就行，学业为重。”

裴自铉还处在观察期，病房的探望时间有限制，到规定时间后，裴霜没进去，而是站在走廊接李长嬴的电话。

“怎么样？”

裴霜：“没死。”

死没死心情好像都没什么差别，死了就收尸，没死就看看裴自铉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每种场景都很难得。

她对裴自铉没什么感情。

小时候奢求过关注，后来经历过一系列事情后，怨过、厌过、恨过，最后也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想过报复，想过鱼死网破，但是论报复，她压不过裴自铉，只能事事忤逆获得轻微的快感。论鱼死网破，之前想过，想死的时候就拉上他们一起死，但现在有些舍不得了，活着没什么不好。

至于周霖，这几年其实没少打。

隔天下午，周霖从病房出来后，停下脚步，说：“你爸叫你进去。”她终于不再摆出那种假惺惺的样子恶心人，裴霜收了手机进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使得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更加明显，裴自铉躺在整齐洁白的病床上，薄被盖着。那双总是充满戾气的眼睛此刻显得无神，带着病容的、憔悴的。

裴自铉先开的口：“你是不是希望我快点死？”

裴霜瞥了眼心电监测仪，收回视线：“你知道的，我说话很难听。”

医生的叮嘱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保持患者心情稳定，切忌过大的情绪起伏，最好不要惹其生气、紧张、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