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央有个喷泉,喷溅出的水花带着凉意,裴记洋走过去站在边上笑得很开心,说凉丝丝的。
裴霜把他拽回来了,怕他掉进去。
裴记洋就开始干哭:“姐姐,水,凉。”
他闹了很久,裴霜只能妥协,站边上以防不测。阳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裴霜手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睛发呆,就这么一会功夫,裴记洋‘嗵’的一声就往下跳。
她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只下意识伸手去捞。
没捞着。
下一秒,周霖的尖叫声就乍然响起,裴霜被她猛地推开。
这件事像个转折点,又像根导火索,引爆了本就不和睦的家庭矛盾。
裴记洋晒了太久,有些中暑,又在喷泉里泡了一会儿,呛了水,本来没什么,但他年龄太小,再小的事都变成了大事。
她好像没什么错,没人怪她,也没人说她一句重话,但是也没人给她好脸色,没人跟她讲话。
这是刻意的漠视。
她曾听周霖私下里跟裴自铉说:“霜霜跟记洋待一块的时候要看紧点,她心思太深,我怕……”
他们好像从来不信任她。
她没犯错时,他们提心吊胆。
等到她真正犯错时,他们提起心估计才会放回去,估计会想着,果然如此。
细数起来,好像没什么人爱她。
她是裴自铉眼中废掉的棋子。
她是周霖眼中会威胁她儿子地位的竞争者。
还有其他亲人吗?
有的。
不过只是人情往来上的关心客套。
她曾想,如果妈妈还活着,会爱她吗?会爱这个沉默寡言、冷漠阴郁的女儿吗?
这是个未解之谜。
哦。
还有裴记洋。
裴记洋似乎也在渴望有人爱他,裴霜时常站在高处冷漠观望,想着,这是个跟她一样的可怜虫。
她对裴记洋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她真心喜欢过这个弟弟,或许是因为裴记洋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可是代价太大了,她选择了退避三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那点昔日温情变得微不足道。
裴霜对高三被关在家的那段日子印象不深,不知道是因为记忆自动美化,还是因为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而感到无关痛痒。
回想起来,无非就是四个字——沉闷、单调。
能忍受。
但这件事放到裴记洋身上,她却觉得不能这样,不能让裴记洋跟她一样被关起来。
——
上楼后,裴霜倚着楼梯拐角站了一会儿,等到裴记洋上楼。
裴记洋停了脚步:“姐姐。”
“成绩单。”
最新一次的成绩单是月考,跟他上次说的一模一样,除了物理都没及格。
“烂成这样?”裴霜直言问。
裴记洋没说话。
短暂沉默后,裴霜问:“能不能学?”
裴记洋抿紧唇:“要学到什么程度?”
“成绩越高越好。”
裴记洋说:“能。”
被水灌满,有些胀痛的心脏似乎轻松了片刻,裴记洋又重复了一遍:“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