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瑟莎也真是的,”苏把我扶起来,“看到我的记忆了吗?有什么想说的吗?”
“呼——”我平复一下自己的呼吸,“哪有八九十年,明明只有七十多年好吧。”
“哈哈,”苏笑着说,“你在意的是这个吗?”
“对啊,而且他们不知道你是因为你根本不露脸,又不是不记得,啊啊啊,气死我了。”我头一回这么烦躁。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那么,先介绍介绍你自己吧,比如你的构造。”我盯着她说。
“我啊,是由世界上所有的残魂组成的。”
“你有性别吗?”我突然很疑惑。
“好不礼貌啊,我是女的。”苏摊摊手,“其实我也很疑惑,明明人死后都会登上列车往生,却偏偏会有残魂。”
“你见过那列车吗?”
“任何灵魂,只要不是自杀,都会见到列车的,那是承载人们归处的东西,残魂,说明是灵魂自己不想去,但是灵魂又没有记忆。”
“万一这就是生命的本能呢?向往美好,因为未来不太美好。”
“未来,这重要吗?”
我看她的眼神又变暗了。
“你啊,”我用食指戳她的额头,“周一不都说了吗?别纠结。”
“这是她说的吗?”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会哭呢?其实就算你是人的话,你对此也并不感触吧。”
苏的神情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叹气说,“唉,被小孩子教育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气得直锤她,“你快点去和周一说说话吧,都这么长时间了。”
“苏……”门突然被打开了,理瑟莎走了进来,是少女时的样子。
“你不用道歉了,我才没有记仇呢。”苏也像是很久之前她们还在一起玩耍时的模样。
“也好,你我都不用纠结了,而我该回归本能了。”说完,她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变成了一只猫。
阿弥斯跳到我的背上,梅洛轻轻把理瑟莎抱起来。
我悄悄用胳膊捅了捅苏,她弯下腰。
“你有没有和梅洛那孩子说清楚啊?”
“我不敢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
“这样真的好吗?”
“只需离开。”
————
还是那块墓地,石头碑又多了一个。
“看的我不免也有些害怕死亡了。”阿弥斯说。
“那确实是值得害怕的事,我也不想让你死,”我叹了口气 “所以遗憾啊。”
“不管是哪种死亡,我们都无法控制,甚至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往生。”阿弥斯放下了脑袋。
“不过躯壳而已,那重要吗?我们连记忆都没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在重复同一件事情咯?”
“”当然,见到的风景,所经历的感受,所有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我们不会把这些不同记住,所以,这才是值得悲伤的。”
之后,临走之前我又去找了苏,问她和周一说上话了没。
“说的啥呀?”我装作不在意。
“只是一句话而已。”
“不说算了”
“好久不见……”
(三)
她是无翼鸟,希望飞翔,但自身便是阻拦;我爱她,可我是高山。给予她奇迹与魔法,她的驻足之地只在云端。
她是蜡炬泪,无意点燃,但身体逐渐颓软;我爱她,可我是空气。她将在我的怀抱中窒息,然后死去。猛烈一点,将光吹熄,她的身躯凝聚,我轻轻拥她入怀,她已静止,也是死亡。
她是盲人,有死水深潭一般漂亮的眼眸;我爱她,可我是哑巴,我无法诉说,她觉察不到。当我们紧紧相拥时,我激动到语无伦次,她害怕到流下眼泪,这是不同。
“爱”这个词的定义太模糊了,刚遇见她时,我不懂爱,她不会爱,等她死了,这点仍未改变。
之后我权且将爱划分为感动的事,但是很多人只是在感动自己,束缚别人。我又认为爱是没有枷锁,然而分开的人又太多了。
所以我得出如此结论:爱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它遥遥无期,只有得到回应时才会高兴,就像希望一样。
等到我变得完整时,我明白,爱是人的本能,虽然爱并不开心,但它是件美好的事。她不爱我,她不会爱世上的任何事物,因为她是个胆小鬼。他自卑,她觉得她的爱拿不出手,所以温柔成了她的全部。
希望等于爱,失望便等于遗憾,遗憾又是伴着长叹一口气产生的,而爱往往在深吸一口气时说出,爱一旦说出口便是枷锁。
如此兜兜转转,世间一切的源头却要归结于勇气了。毋庸置疑,勇气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是做任何事的基础。
与之相对的,恐惧,这似乎是扎根在心底无法祓除的东西。在我仍是灵魂时,胸口处有一空缺,怅然若失,怎么也填充不上,在我成为人之后,那空缺依然存在,一切事物都从那流淌而过,我想那可能就是恐惧。
恐惧似乎是独立于个体存在的空间一样。
爱与遗憾,勇气与恐惧,人的一生常常沈溺或纠结于这四者缠绵的漩涡中,这是属于人的纯粹,近乎本能。
爱是枷锁,是诅咒;遗憾是不经意的刺;勇气是助纣为虐的伥鬼;恐惧是吊死人的麻绳。
从中涌出来的,一半悲伤而痛苦,一半愉悦却折磨。
如此,人们乐在其中。</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