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绝情啊。”她死了。
墓地又添了一块石头碑,西在诺扯了扯我的衣服。“苏,你活了多久?”西在诺是星期二的女儿,已经十六岁了,由于常年生病,还是小小的。
“很久了。”秋风萧瑟,我蹲下身子,把她的外套缩紧。
“呵,”她突然嘴角噙笑,“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奶奶?”
“不如叫我祖宗了。”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嘴太贫了。
“苏……”我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嗯。”
“又要麻烦你了。”出乎意料的对话。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妈妈告诉我,你一个人照顾了她很多年,现在妈妈走了,又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其实还有个叫理瑟莎的,”我抬头看看天空,感到放松,“再说,是你妈妈的姐姐让我帮忙照看她的。”
“苏……”
“嗯。”
“我不纠结。”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将近二十年,距离周一去世也有五十多年了,我都快要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剩背影。
“苏……”
“嗯。”
仍是夏夜,西在诺坐在椅子上看月亮。
“我要不要生个孩子陪陪你?”
“为什么这么说?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活不长了,身子那么弱,我怕我死后你一个人太孤单。”西在诺说得很轻松。
我的眼眸晦明变化,什么都不想说。
“我不纠结。”
像是预言一样,丰收节镇上来了个旅行家,二人情投意合,言笑晏晏。一年之后,旅行家又踏上了旅程。
“苏……”
“嗯。”
“我怀孕了。”
“啊,”我有些惊讶,“那他……”
“我没告诉他,我又不爱他。”西在诺说。
“你不喜欢他吗?”
“我大概和苏一样,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我又沉默了。
“没事的,我不纠结。”
天不遂人心,在夏夜的骤雨中,西在诺的孩子出生了,而她在第二天晚上死了。
从生孩子之前就一直高烧,也许她终于安眠,在她睡觉之前,她拉过我的手说,“我不纠结。”
甚至没来得及给孩子取一个名字怀抱里的婴儿,孩子也不哭泣,是大雨在替她哭吗?
时隔半个多世纪,我又见到了理瑟莎,像个老人。
对,刚出生的孩子要吃奶。理瑟莎从镇上求了点,一求就是三年,之后便像从前和星期二时那样,买些必备品,这之间她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孩子五岁时还没有名字,倒是活泼也很健康。
“理瑟莎,理瑟莎,我叫什么名字啊?”牙还没长齐的小可爱说。
“你叫梅洛·莫里斯。”理瑟莎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莫里斯是谁啊?对了对了,苏姓什么?”
“我的全名是苏·翁莎维。”我默默开口。
“那我要姓翁莎维,我叫梅洛·翁莎维。”
“不行,你知道的苏她……”理瑟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我知道,苏并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的爸爸在旅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知道。理瑟莎,你凭什么觉得他们不会对我说这些呢?”梅洛撇撇嘴。
“好孩子,但从今以后你不能叫我理瑟莎了,你应该像镇上的人一样称呼我为周一。”理瑟莎似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
周一,我还记得她的背影,我不敢去追溯那段记忆。
在梅洛十岁时,那位旅行家又来了一趟,破天荒的,我带着梅洛去看他。
“那么,西在诺还好吗?”
“不好,她已经死了。”我把梅洛拽到身前,“这是你的爸爸,去吧。”
小屁走了过去。
“我心中有愧,要不这孩子就交给我抚养吧,她不能没有爸爸,这几年的抚养费,我会给你的。”
“不必了。”我挥挥手,转身离开。
溪流清凉,水里铺了几块石头做桥,不知名的鸟在我上方徘徊飞翔,风吹了起来,田地里麦浪翻涌。青草浅浅轻抚脚踝,山坡上坐着几捆草垛,远远的是理瑟莎的房子。
“苏————!!”回头,梅洛哭得惨烈,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我蹲下身,拥她入怀。
“我不要爸爸妈妈,我有苏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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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醒来我就只想吐,头晕目眩,一伸腿直接跪在地上,苏走过来,拿走了缭绕在我身边的残魂,终于能喘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