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人得了貂皮少年的吩咐,起身退出了屋子。很快,他来到了一间大厅内。厅中红烛高燃,一个穿着后背绣着白鹤长袍的六旬男子正和一个锦衣中年说话。曹大人刚一进来,那男子赶紧起身施礼,曹大人叫他不要客气。重新落座之后,那男子不说废话,直奔主题地道:“曹大人,你可要为我作主,外地的武林人物越来越嚣张跋扈了,居然横行到了京城。”曹供奉看了他一眼,道:“白掌门,你的来意我早已知晓,你想找那人的麻烦吗?”白观三一愣,道:“原来曹大人已经知道了。曹大人,本派在你的扶持下,谁都要敬让三分。那人好不狂妄,竟……”不等他说下去,曹大人摆了摆手道:“你听我说。我问你,你知道那人的底细么?”白观三道:“我已经查过了,他好像是神刀门的门主。”曹大人道:“神刀门是四大秘门之一,势力不小,但我还不至于怕了它。不过,那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我只怕是管不了。”白观三一惊,道:“曹大人,天下之间还有什么事你管不了?还望曹大人为本派作主。”
曹大人听了,轻叹一声道:“你要是知道他是何人,就不会这么说了。”白观三越听越惊,禁不住问道:“他究竟是谁?”曹大人扫了他一眼,道:“天、地二榜,想必你也该听说过吧,他就是天榜上的刀神楚东流。”白观三呆了一呆,旋即苦笑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难怪有那么高的武功,马总管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个跟头我白鹤派算是栽了。”曹大人安慰地道:“你们也不要泄气,刀神毕竟是前辈高手,败在他手里,也不算什么。好在你们没有将这事闹大,不然后果将极其严重。”白观三听了这话,焉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要白鹤派吞下这一口气,不要找神刀门的麻烦。曹大人安慰了他白观三一会,才让他回去。
当曹大人回到麻雀桌上,一盘尚未打完,外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道:“馆主,属下有要紧的事禀告。”罗老板听了,暗道:“难道前面真的出了什么事不成?”拿眼去看貂皮少年,貂皮少年面色虽然有些不快,但仍然点了点头。罗老板把来人叫了进来,来人是一个劲装汉子,高大健壮,先是向四人逐一施礼,然后在罗老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罗老板双眼圆瞪,惊道:“当真如此?”劲装汉子道:“确实如此,王夫子自忖没有把握赢他,特地吩咐属下火速来告知馆主。除了馆主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制得住此人。”
貂皮少年听到这,问道:“什么事啊?”罗老板挥了挥手,劲装汉子乖巧地退了出去。罗老板道:“龙爷,果真如你所言,有人来找麻烦了。”貂皮少年哈哈一笑,有些不信地道:“罗老板,我先前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天下豪赌坊,能人辈出,天下皆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捣乱?”罗老板道:“在下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来捣乱的,据在下的属下说,此人自从进入赌坊之后,便从来没有输过一次,如今已赢了九十三万两银子。王夫子正和他交手,生怕自己不敌,因此派人来告知,要我前去。”
三人听了这话,均是大吃一惊。天下豪赌坊除了罗老板这个赌坛圣手之外,尚有号称六大台柱的六位先生。这六位先生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便叫不开眼的人输得屁滚尿流。赌坊开业十多年来,还没有人能在赌术上击败过六位台柱,更不要说击败罗老板了。王夫子是六大台柱之首,赌术仅此于罗老板,连他都没有把握胜过来人,可见来人赌术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赌徒。
貂皮少年暗忖此事非同小可,挥了挥手,道:“罗老板,你出去看看场子,你的场子要是关闭,我以后可就不能来玩了。”罗老板向貂皮少年施了一礼,又向两老头拱拱手,匆匆而去。等他出去之后,屋中一阵沉默,曹大人打破了沉寂,低声道:“主子,你看我们是回去还是……”貂皮少年眼珠一转,突然跳起来,兴奋地道:“走,走,走,咱们到前面去看看热闹。这等好戏,岂能错过?”话罢,抬脚就走,两老头互相看了一眼,只好起身跟了上去。
今天的天下豪赌坊同以往有些不一样,往常赌的人比看的人多,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看的人比赌的人多。原因就在于天下豪赌坊开业十数年来,头一次遇到了可怕的“劲敌”。这位“劲敌”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老人是正午进的赌坊,他进来之后,并没有开始赌,而是四处走动,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赌坊大得惊人,他转了半个多时辰,才转了个遍,不过,像包间雅座之类的地方,他没有进去看。说实话,就他那身打扮,还没有“资格”进得了包间雅座。老人摸遍浑身,才找出一两银子,到赌大小的地方开赌。人家见他只有一两银子,谁也不正眼瞄他一下。
天下豪赌坊之所以是天下第一赌场,不仅因为高手众多,地盘大,而且还规定了一个规矩:只要你有钱,都可以进来赌,吃喝免费,输光了,在赌坊住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只要你有钱”,意思就是说,不管你有一千万两黄金,还是只有一个铜板,进了赌坊,都能受到同等待遇。当然,包间雅座不在此列,这里专指几个大厅。
老人的运气很好,虽是小打小闹,但连押了九次小,居然让他都给押对了,一两银子很快就变成了近百两。老人有了资本就不打算赌大小,走到了牌九桌边。他的运气依然保持良好,连赢了二十八场,把庄家惊得险些尿了裤子。庄家这一辈子还从来没看到过运气这么好的人。牌九玩腻了,老人便走向了麻雀桌。已有人开始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他一离开牌九桌,顿时就有不少人跟着他一起走。这些本来属于赌徒的人竟然不想赌了,他们想看看这个老家伙什么时候才能输一次,那怕只是输一个铜板。
老人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依然一副笑嘻嘻地脸色。落座之后,他随手拿了一杯茶,一边啧啧地品着,一边丝毫不乱地打着麻雀。一杯茶没喝完,就和了八盘,盘盘清一色,吓得谁也不敢和他赌了。有人怀疑他出老千,但拿不出证据谁也不敢当面说他。就在这个时候,老人的惊人赌术终于惊动了六大台柱中最不厉害的黄先生。黄先生最拿手的是赌大小,便要和老人赌大小,并言明一次决定胜负,老人输了,身上银两全留下,要是赢了,从赌坊拿到相等的银两。
众人本以为黄先生一旦出手,定会让这老人吃不了兜着走,没想到黄先生败得一塌糊涂,指着老人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晕倒了,被人抬走。如此一来,整个赌坊的人都被惊动,谁也无心在赌,都想想看看最后的结果。接下来鲁先生、韦先生、蒋先生,三大台柱齐出,要同老人打麻雀。老人奉陪到底。四人约定打八盘,老人要是赢了四盘,便算他胜出。大家都觉得三大台柱是在欺负人呢。
没想到却出现了怪事,七盘下来,盘盘黄牌,谁也没赢。这时,三个先生看老人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先前还是惊奇,如今成了恐惧,豆大般的汗珠滚滚而下。第八盘打到只剩最后一枚麻雀时,老人自摸和牌。场中先是一片寂静,旋即便是掌声雷动。老人向四方拱拱手。三大台柱口吐白沫,齐齐晕倒,被人抬走。老人尽管只赢了一盘,但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谁都能看出,老人让着三人呢。他真要发威,别说一盘,八盘都能和牌。因此,在旁观看,本想找出老人是如何出千的田先生甘愿认输。
最后,六大台柱中最厉害的王夫子不得不出场了。王夫子不是读书人,只因他像读书人,因此人人都叫他王夫子。他与老人赌的是骰子,赌法相当别致,那就是猜骰子。每人各猜一次,以准确度论输赢。从三粒骰子到七粒骰子,两人都一一猜中了点数,当猜八粒骰子的时候,王夫子开始流汗了,而老人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儿。
十二粒的时候,王夫子说错了一粒,但也只是少了一个点数而已,这也是他有生以来表现最好的一次。他心头略为放心了,他不相信老人会将十二粒骰子的点数一一猜中。老人听着盅内骰子的滚动声,双眼慢慢的合上,直到骰子停止滚动,骰盅被扣在桌上,老头才缓缓张开双眼,道:“老赌才所料不差的话,盅内骰子点数均是一点。”
王夫子听他说得如此肯定,身上立时出了一股凉汗。骰盅翻开,众人一瞧,不多也不少,赫然就是十二个一点,场中顿时鸦鹊无声,众人如同被点了穴道,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一霎那,王夫子只觉心头乱跳,胸口一疼,气血逆流,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指着老人颤声道:“你……你……”双眼一翻,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