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安市城合战

但是这个想法过于大胆了,如果是当年的秦王李世民,也许权衡之下会欣然答应,但此时李世民身为九五之尊,一举一动干系甚大,此次御驾亲征也更倾向于稳妥。面对高句丽十五万大军,谁也不能确保到时候没有突发情况会出现。李道宗献完策之后,李世民沉吟良久,并没有回应。

六月二十二日这天夜里,李世民下令诸将升帐议事,命李世勣领一万五千人,在山谷口列阵,迎击高句丽军的正面攻击;出奇制胜的任务,则交给急需军功来提升朝中威望的长孙无忌,由他负责带领步卒一万一千人作为奇兵,从河谷北山的另一处峡谷取道,绕到山谷的另一头,伺机发起攻击;而李世民自己,则带领步兵骑兵四千人,挟带鼓角,收卷旗帜,登上北山,作为总预备队,既以号角和鼓声指挥山谷两头的唐军,同时也会在开战之后寻觅战机,一起出击。

布置妥当之后,李世民感觉微微有些飘了,还在帅帐旁安排了受降帐幄,信心满满地吩咐道:“明日午时,就可以在这里接纳降虏了。”

次日,李世勣指挥步骑,在谷口列阵。高句丽这边见状,也立刻整军出战,要冲破谷口唐军的阵形,杀往开阔地带。两军交战之后,双方都惊奇地发现,对面敌军超乎想象地棘手。高延寿此番打头阵的都是高句丽军中的骁勇精锐,一波又一波地向李世勣的大阵发起冲击,自辽东远征以来,唐军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凶猛的攻击。一批又一批的唐军精锐奋勇而上,才堵住了阵形的缺口。

此时,登上北山的李世民终于望见峡谷那头飞扬起的尘土,知道是长孙无忌的奇兵已经到达了指定地点,当即下令鼓角齐鸣。低沉浑厚的号角声响彻整个峡谷,这是唐军齐攻的信号,唐军鼓噪而进,发起了反冲锋。

此时的高句丽军就像是一只庞大而迟缓的巨兽,前后两头都受到了攻击,但大多数士卒都停留在四十多里长的谷地无所事事,只听见远处唐军震耳欲聋的鼓角声,却看不到唐军的人影,缺乏训练的靺鞨兵首先慌乱起来,出现了混乱的状态。

阴暗的峡谷里,空中黑云密布,仿佛在呼应着下方的杀戮,突然风云变幻,一时间雷电交加。薛仁贵在阵中,与战友们并肩浴血而战,身边不知有多少人倒下,这些倒下的战友都是和他一样家世背景优越的良家子弟,此刻却像尘土一样地倒在地上。一股力量推动着他奋起,薛仁贵披上鲜丽的白袍,手持戟枪,腰挎双弓,大声疾呼,冲入敌阵,此时正好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映照着满脸血污的薛仁贵,犹如上天降下的杀神。雷声响彻战场,薛仁贵左冲右突,所向披靡。

站在北山上的天子李世民看见了山下身形勇健的薛仁贵,看着他一路大呼而前,竟然独自冲破了高句丽军的战阵。这样的身姿,不禁让他回忆起当年虎牢关外锐不可当的自己。眼见高句丽军阵已经被冲乱,最佳时机已经到了,李世民一声令下,率领着本部卫队冲了下来,彻底击垮了高句丽军的战斗意志。

唐军前后夹攻,追亡逐北,一战歼灭敌军两万余人。高延寿收集残部,背靠着山崖固守,他们还有四万人,绝对兵力上甚至还多于唐军,但已经被唐军团团包围。长孙无忌又拆除了所有桥梁,断了高句丽人的退路。最终高延寿率领余部三万六千多人请降,并带着高惠贞等部将躬身膝行,进入唐军营门,在天子帐前拜伏请命。

看着跪倒在地的高延寿、高惠贞等人,李世民微笑着说:“东夷少年,跳梁海曲,今后还敢与大唐天子交锋么?”

高延寿等几位高句丽降将,都拜服在地,哑口无言。这场战役,高句丽占尽了天时、地利,却输得彻彻底底,五万匹马、五万头牛,一万多领铁甲,军器辎重无数,全都成了唐军的战利品。高延寿等人这次彻彻底底地知道了什么才是天之骄子,从此把屁股稳稳地坐到了大唐的凳子上,为大唐出谋划策,并成了唐廷的鸿胪卿和司农卿。

薛仁贵因为作战表现优异,得到了天子的特别接见,并拜为游击将军。他和其他得胜的士卒,都得到了应有的犒赏——限时自由劫掠活动。趁着唐军大获全胜,高句丽举国震骇之际,附近的城池因此都自动卷铺盖撤退,唐军大肆抄略之下,安市城方圆数百里都成了无人区。

然而,安市城却在唐军的围困之下,久攻不克。

这座城池,历来有城险兵精的名声,在高句丽诸城当中是个异类。如今见到唐军大破十五万高句丽兵,非但不投降,反倒在城头鼓噪。因此李世勣请求破城之日,杀尽城中所有男丁,既是出一口恶气,也可以把安市城抢劫得彻彻底底。而安市城中的守军见状,更加没有了投降之心,全城一致守城。

唐军的抛石机、冲车在这边轰啊轰,这边的安市城就跟着不停地修啊修,用木栅来填补城墙上被轰开的缺口。

唐军又在城墙的东南一隅堆起了土山,准备越堆越高,最终居高临下地攻城。而安市城这里则跟着开始抬高城墙,唐军的土山高多少,高句丽人的墙便建多高。

而且,城中守军并非死板地守城,而是有来有回地打。有一天,安市城中鸡鸣大作,前方指挥官李世勣还不以为意,李世民却听出了不对——围困到现在,城里的鸡估计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到处是鸡叫声,一听就是城里的守军在大举吃鸡,又没有节日,为什么要吃这么多鸡?肯定是在犒劳士卒,准备反攻了!因此急忙提醒李世勣小心夜袭。

当晚,安市城守军吃完了鸡,果然放下几百个敢死队,吊着绳子出来袭营。幸好李世民及时亲率援军赶到,猛烈回击,数百敢死队这才被击退,抛下几十具尸体撤回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