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我视线所及之处的手脚和身躯。

我盯着自己干枯如柴、芦柴棒似的骨架子费劲地看了半天,虽然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确认——

我还真是具骷髅==。

于是,弄清了目前处境的我,十分安详地继续往棺材里一躺。

虽说现在是能动了,可咱好歹穿越前也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类,暂时还没做好顶着副骷髅架子出去瞎晃悠的准备。

我直挺挺地躺了好久,可坏就坏在,这棺材现在没有了板板,严重漏风,加上是石头做的,硌人的紧。

三更半夜,阴风呼呼地吹,夹杂着不远处山坡上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字面意义上的鬼哭狼嚎。

我在石棺里翻来覆去,冷的上下牙直打颤,很是煎熬。那件薄薄的披风丝毫不能阻隔夜间刺骨的寒意,我不得不尝试着伸手去掰动棺材盖子,试图把它挪过来稍微遮严实一点。

淡银色的月光洒我正扒在棺盖的手上,白腻的肌肤被镀了一层牛奶的乳白。

是的,肌肤……

我惊悚地发现,新生的肌肤不知何时长了出来,正雨后春笋般顺着胳膊一路蔓延铺开,跟铺地毯似的饱满地包裹住了根根手指。

我感动的泪眼婆娑,立刻情不自禁上下自摸了一遍。

胸有浑圆,腰无赘肉,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张嘴阿巴阿巴两下,很好,有声音,不是哑巴。

就在棺材里躺尸的这会儿功夫,我身上的肉竟然已经长好了!

重新做人的喜悦有那么一瞬间盖过了穿到高危世界里的崩溃,我裹着披风坐在棺椁里,从喉咙里发出激动坏了的嘶哑的呵呵声——

我有皮肤啦——!!!

真是浑然天成。

不过快乐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寒风中吹了那么一会儿我的兴奋就差不多被浇灭了,思及现在的处境我又忍不住开始惆怅。

据我所知,这里是交界地之外,是当初褪色者被玛丽卡女王剥夺赐福后流放的大陆,游戏里压根没有这个地方的介绍,更别说地图了……我连自己身在哪个大陆,周边有哪些势力,哪些物种,食物水源……统统不知道。

最糟糕的是,重获赐福的褪色者们倾巢而出,尽数前往交界地。就算现在不去,以后肯定也会去,不久的将来这里恐怕只会剩下我一个人,这么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比在交界地安全多少的样子。

相反,作为一个游戏时间长达200小时,几乎达成游戏道具全收集的人,交界地才是老家一般的存在!比如新手村刚出门就是一片宁静和美的土地,水草丰美遍地牛羊,除了有个巡山的大树守卫,但只要我找个犄角旮旯躺平不去招惹他,他老人家应该也不会找我麻烦。

总之不管怎么说都要比现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墓地要好一百倍!

运气好的话路上说不定还能碰见先前离开的那两名褪色者,叫什么贝纳尔和维克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两个,但他们认识我呀!看在大家在同一块墓地当了这么久邻居的份上怎么说也会稍微照顾一下我的吧!

打定主意,我决定立刻出发。

轻手轻脚爬出棺材,期间差点没被一头快要长至脚踝的头发给绊倒……我本来打算给这头乱七八糟打结的长发来个一刀切,又想到我现在没有衣服穿,披风只能罩住后背,只好放弃。

系上披风,扒拉了一下长发遮住春光,手里攥着匕首的我,这一刻莫名的感觉有些悲壮。

一个游戏里菜,现实也菜的菜鸡在艾尔登法环世界里挣扎生存的血泪史,大概,要开始了……

……

……

重获赐福的褪色者,能看见赐福的指引。

指引或许有一天会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消失,也或许会一直存在。

但褪色者才刚复活,赐福的指引就消失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此刻,站在墓地十字路口的我,脸上的表情,可称之为茫然。

金色的光束呢?赐福的指引呢?

游戏里那棵八百里开外都能看见的、一百座迪拜大厦那么高大的黄金树呢?

我是瞎子吗一个都看不见?

骗人的吧。

虽然玩游戏的时候我那散光近视眼就没看清过那道金色光束,也不妨碍我天天骑着灵马逛街,但、但这可不是游戏啊!

没有赐福指引找不到路,会死人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慌。

不对,等一等……

我低下头。

月光照在泥地上,沉重杂乱的脚印能见度虽然已经不是十分清晰,但还是能辨别出大致的方向。

是此前离开的褪色者们的脚印!

得亏那几个褪色者重重的脚步声吸引过我的注意,不然这唯一的线索我怕是都想不到。

我不敢拖延,当即裹紧披风,想了想,又捡起了之前蒙在我脸上的那片黄金树的落叶。

黄金树不愧是黄金树,叶子居然真的是纯金的!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刻了几排小字,不用看我也知道上面写的就是之前褪色者们口中提到的那些讯息。

作为一个没有身份的异乡人,每一笔钱财都要珍惜。好歹叶子是金的,以后卖了还能赚一笔。

……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跟着地上的脚印,就这么朝未知的前方迈出了两条腿。

不过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这就叫做破罐子破摔。

没有指引,没有路标,没有同伴的我,紧紧跟随着地上的脚印,孤零零地走在凄冷的月光下。

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艰难。

因为我没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