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南康被夺,妖兵从南面反扑势大,他们连胜我周、罗所部,必骄狂无物,发兵来攻我部。
我意先发制人,撤围南下北攻一阵,夺回南康,尔等众首领愿随我圣军南下么?”
年青的卢盛扫视眼前一大片人,口里徐视说道,面前这些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服饰各异,刀剑加腰,衣物都较为整洁齐全,多少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不少人闻言左右互相对视,意图探听对方意图。
面对无人说话,卢盛心里有些沉了下来,果然这些当地人与自己心不齐,这些人等,手下多的有一两千,少的不到一两百,在围攻赣州时陆续来投。
现在一听清军要反攻倒算,赣州又打不下来捞不到油水,开始一个个又想要躲回自己山寨中去。
“既然赣州城打不下来,我等还是各散一方,自归其寨,彼此守望,以待时机吧!”
来投的、本盘踞信丰定南一代较大的起义武装翟火牯首先开口说道。
翟火牯本广东惠州人,早期的天地会“大爷”,趁广东天地会大起义时,鼓动数千人洗劫佛山一带,风头无二,但两广总督徐广缙先腾出手来荡平广东拜上帝会众茅十八等大股起义后,大量的天地会香堂被徐广缙连番剿灭。
翟火牯几番败仗后,广东待不住,只得带领千余人窜入江西信丰定南一带,重新发展势力。
此时修养过的翟火牯手下有两千多人,他的势力也不让他惧怕,他说的散去的话同样对来投的众会党义军首领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
卢盛一听就知道要糟糕,忙正扬手要开口反驳的劝说,旁侧来投的另一股首领罗阿天已经接话道:
“翟大哥说的是,咱们何必和官军硬拼呢?”
这罗阿天本身盘踞在韩坊一带,他手下有四五百人,韩坊虽归赣县管辖,但论义军远近,离信丰一带的翟火牯最近,而信丰一带义军寨中,定南的翟火牯势力最强,他不由拾附牛尾,向翟表示自己与其的一心。
“现在官兵气势汹汹,硬打不是办法,咱们又赣州未下,消耗不少,不宜硬拼,还是各归其家,各做修养。”
“不,话不能那么说,我们这么多人,换怕几千鸟官军吗?大家散伙各保其家、寨子,反而让人家各个击破,到头来一个一个收拾了,不趁现在聚合一处人多的想办法,早来大打,迟了咱们想聚都聚不起来了!”
这些平日会党“匪”首中,有一个三十一二、一脸八字短须的中等个子的麻子脸瘦汉口中忿讽不甘的抢答对应。
卢盛不由看了这人一眼,但这意外的欣喜又暗自落下来了几分,这说话的是潭口(潭口乃南康地方)会党首领何名标,这人势力不大,手下四百来人。
在这一大堆来投地方势力里,兵力偏中下,所以想来对众人的劝阻也没啥用。
但难能可贵的是有人主动站出来支持他卢盛南下作战,可算是开了另一个话头,卢盛不由得将他的名字心中暂时记下了。卢盛他却不知道他这何名标说这话,是有很大的私心的。
他唯一说要打的目的,也不是真心服从太平军大队,而是因他的盘踞地盘潭口镇一带。潭口位处赣州城与南康城正中位置,镇子北距赣州三十一二里、西南距南康城二十八九里,西处靠三江之一的章江,且北有章江支流玉潭溪河,怎么看都是双方很有可能交战的地点。
卢盛的太平军如果真南下与清军交战,双方必然要搅在潭口这个地方大打出手。
自己如果真听认这帮会党大哥一样,各归各家散归,其他人有可能暂避一时。
而他何名标回到潭口,一样要很快被卷入卢盛太平军与南康清军的交战中去。就是卢盛决心不南下而反向北撤,欲避开清军锋芒。清军追击的过程中,也会首要将路途上的潭口顺手扫荡占据,以保证对赣州城方向的支援。
到时同样自己及手下无家可归,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投到太平军里去,听其管辖混碗饭吃。
怎么看他何名标怎么都躲不开,所以要么成为丧家之犬,要么鼓动众人南下一起趁人多搏一把,到时候自己再视情况而定。
听到要大家响应太平军一起去应对南康清军,翟火牯不欲说话恶了太平军,以目侧视刚才恭维他罗阿天,罗阿天便道:
“太平圣军向来百战百胜,可现在天军的周、罗二部上万人,一路被打的丢盔弃甲,望风披靡,让人从粤东一路赶至南康都立不住脚,官军势大,可想而知,圣军尚是如此,我们这些人又有几两秤,迎上前,岂不是白白送命?
当然,咱们还有卢哥儿的本部,可毕竟疲师城下半月,饿汉架不住饱汉三捶打啊!”
罗阿天说着说着,对着众人的话语却转到卢盛身上来了,刚才这话多半是给卢盛听的,意思是你们周罗二部被揍的这么惨,就你赣州城都打不下的战斗力,我们敢指望么?
这一番话,让卢盛脸色很不好看,卢盛扫看着下面谁众人听这话的反应,想看看谁都有这想法,好些人自觉或不自觉的微避开头目。
罗阿天看着卢盛不好看的脸色,心里忽觉得自己好像起了唐突,说难听点现在赣州城下太平军“烂船也有三颗钉”,别过分把这帮“洋和尚”惹毛了。
他忙又转了个下坡话,道:“当然,如果能打,我们也可以打,我说刚才这话的意思,不是泄气,是最好要能胜才行。
如真要打,唯一的指望,就是卢哥儿你的上司——如夏大帅引北上之军,赶来赣州附近,与我们来合兵一处,咱们到时候老圣军一两万人,我们这些首领都凑两万多,合计四万多人,什么人拿不下?”
许多人听得连连点头,口里互相低声称是,形势让卢盛不由得将目光望向来投势力最大的一股的两人——原先盘踞赣州峰山一带的黄蜡黎、蔡三山。
峰山,古名崆峒山,绵延40余公里,呈西南——东北走向,在跨赣县、章贡、蔓延至南康,自古盗匪盘踞。
黄蜡黎、蔡三山领导峰山一带的这两股农民起义军,曾道光三十年借助“教案”民变,裹挟农民一起攻破占领过赣州城,后来退出,盘踞峰山一带,是当地最大的势力,周玉衡督帅官兵几次进剿,也无可奈何,因黄、蔡这两家互相扶持,山岭里根本伤不到他们筋骨。
最后几经交战,周玉衡也只是将他们暂时逼入山里而已。
峰山一带黄蜡黎寨子有兵四千,蔡三山有兵近三千,他们这次前来助攻赣州城池,各带了一半兵马前来助战。
因是有过曾经攻破赣州的经验,卢盛对他们来投后,也是高看一眼,粮饷拨的较多,蔡三山又一向比较喜欢听黄蜡黎的主张,所以现在黄蜡黎的意见至关重要。
纷纷起义响应太平军的这帮人,现顺着卢盛目光都望着黄蜡黎,黄蜡黎看着卢盛隐盼他的目光,又见众人焦急示意的眼色,沉默半响,最后道:
“如小卢大人让上司夏帅大军赶来合兵一处,大家去了顾虑,想来这场仗有七八分胜,可若是再无他兵,大家疑虑甚大,军心不齐,难说这仗胜负。”
黄蜡黎最终说了个折中话,他本人原是支持太平军大队的,但现在也竟觉得现在这江西太平军有些难靠住,要是“周、罗”不要败的那么惨,他肯定会主动为卢盛说话,替自己在太平军中讨个好名声,方便日后投效。
可周、罗的惨败现状,让黄蜡黎头一次开始觉得太平军能赣南站住脚的信心动摇了起来。
“这是大家的想法,若无援军,我们这些头领明日便四散归寨,暂避锋芒,待夏帅大军南下,小卢大人一声令下,我等定来助拳!”
翟火牯此时站出来,抱拳口里说着结论,欲要敲定散开事实,卢盛年纪轻轻,他一时无言,心里虽多少急如炭火,面上却不漏声色,知道此时万不能松口,对于翟火牯要敲定的事实,并不应答。
翟火牯见卢盛不搭理他的话,看了他身侧的首领罗阿天一眼,罗阿天当即也站出抱拳,欲要引得其他人一样开口,成群体请愿般,口里重复道:
“小卢大人,如无援军……”
“谁说没有援军!”
大帐忽被人急挥手挑开,锦帽团袍制服的花二白侧握腰刀,两三步跨进一人长来,他的身后,说客靳准也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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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这些日子股市里头破血流,唉,易大人,你不要新闻联播上冒出来害人啊,浪费四分钟不说,这么一弄,老百姓还敢相信新闻联播吗?
粤匪翟火牯(系著名渠魁)啸聚作乱,潭口(潭口乃南康地方)贼首何名标由王母渡而至星村,韩坊(韩坊系赣县所辖)匪魁罗阿天由小坑而至新牛仔。
————吴秉衡《信丰守城记事略》
上面的翟火牯、何名标、罗阿天是历史上真实赣南一带的大会党盗匪,出自《信丰守城记事略》,记录了自咸丰至同治,信丰县城及县境经受了与太平军的多次战争,县城几番被围,最长的一次达二百二十余日。
黄蜡黎也是历史真实人物,是赣南当地最大的农民义军头领,盘踞峰山一带,太平天国运动期间,带队好几次围攻赣州城,而且在协助太平军攻打赣南一带时,他的义军是主力,辅助少量太平军,除几度围攻赣州城外,还与湘军反复攻夺过附近的于都、兴国等县城。
“教案”:道光三十年,赣州城内西洋传教士发展教民,当时宗族矛盾以及一些地痞流氓借助教会势力庇佑,四下敲诈勒索,随着矛盾加深,当地数千农民在各路势力鼓动裹挟下,突发性的冲入城中,攻占赣州城,四下打砸府衙,并烧毁教堂,赶走传教士。
作者君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实在没有心气,大家见谅,最后感谢某一位粉丝,现在没有评论看不见了,你几乎每天天天签到,让我这个失败的人十分愧疚,对不起,冷落你们大家了!再次向我不离不弃的粉丝们道歉,我的人生,谢谢有你,真好!以后我会尽量两三天一更,找回状态。彼此加油吧!
请看下节——敌人的阵型,已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