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夜游喜塔 僵尸嬷嬷 6446 字 6个月前

次日周六,浮云暗沉,酝酿半日,下午忽然疾风骤雨,湿哒哒扑簌漫天。

叶词宿醉初醒,接到快递公司电话,赶忙起床,匆匆洗漱,换了衣裳,拎一把雨伞出门。

梁彦平站在电梯前等待下楼。

叶词扫他一眼,自顾整理毛衣和头发,若无其事走近。

梁彦平垂眸抬手,看了看腕表,猜她是不是睡到现在才醒。

电梯门开,他迈长腿率先进去,按负一楼键。

明知还有个人,他也不退开点儿,叶词皱眉,黑着脸上前,擦过他,迅速按下一楼键,然后紧贴左壁,尽量楚河汉界。

昏睡一宿头昏脑涨,叶词用手背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个哈欠。

忽然梁彦平开口,问:“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她瞥过去,冷笑了声:“你的好朋友杨少钧给我介绍的房子。”

“是吗?”梁彦平很诧异。

“是的呀,他还亲自带我上来参观。”叶词扯起嘴角:“不知道什么意思。”

梁彦平默然片刻:“你住多久?”

“付了个月租金。”她面无表情:“你放心,等过完年我尽快搬走。”

梁彦平稍愣了下,淡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词奇怪地瞥过去,难不成他希望她住在隔壁,整天观赏他和女友出双入对,显摆自己情场得意?

做梦吧。

一楼到,电梯门打开,叶词昂首挺胸大步扬长而去。梁彦平打量那背影,想提醒她半身裙穿反了,但没来得及。

他把车子从地下车库慢慢开出去,外面阴云沉沉,细雨绵绵,风尤其大。江都金郡地处幽僻,不好打车,公交站也不近,他刚开到路上就看见叶词被困在雨里,小红伞被吹翻,她狼狈惊呼,娇小的身体仿佛也快被风卷跑。

梁彦平把车停过去,按两声喇叭。

她顾着修理雨伞,没有留意。

梁彦平按下窗户:“叶词。”

她闻声转过头,接着很快收回目光,不予理睬。

越着急越倒霉,那单薄的伞骨已经断裂两根,折成废铁棍,叶词恼火,被妖风吹得摇摇欲坠。

梁彦平冷眼瞧着,看她能折腾到什么地步。

叶词虽然犟,但混迹多年颇识时务,破伞既然用不了,索性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车子没开走,她也就顺坡下驴。

梁彦平见她冒雨上前,手快握住副驾座车门时忽然想起什么,赶忙收回,转而钻进后座。

他愣了愣,下意识也想起什么,心脏猛地一揪。

“麻烦你送一程。”叶词能屈能伸,上车整理衣衫,没有注意他刹那僵硬的脸色。

梁彦平胸膛起伏,喉结滚了滚:“你去哪儿?”

“东贵路。”

他拿起中控台的纸巾,整盒递向后面:“擦擦吧。”

叶词默然接过,低头擦拭脸颊和身上的水痕。

“下雨天还出门?”梁彦平缓缓拨动方向盘,貌似随意地开口。

“回公司拿点东西……”叶词忽然反应过来,抬眸瞥他:“你不也是?”

梁彦平道:“爸妈新房子装修,物业说楼下发现漏水,我过去看看。”

刚回国就给父母买房,可真孝顺。

叶词弯腰擦皮鞋:“他们还在外面带团吗?”

“没有,已经退休了,今年出去旅游,好几个月不在家。”

叶词哦了声,没有接话,大概觉察到怎么跟他闲话家常起来,于是缄默不语。

丰田佳美在冷雨霏霏中驰行,窗外是灰色潮湿的冬日街道。

梁彦平点了根烟,车窗开几分缝隙,白色烟雾扑腾飘散,雨滴两两砸进来,落在他的左肩和侧脸。

叶词嘴唇微动,忽然烟瘾也被勾了出来。

红绿灯前车子停下,叶词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往前探头:“喂,给我来一根呗。”

梁彦平瞥了眼后视镜,两指夹住嘴里的烟,随手递给她。

叶词怔住,拧眉道:“干嘛?”

“只剩这根。”他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知是敷衍还是捉弄:“你要吗?”

叶词冷冷地:“不用,谢谢。”说完往后靠向椅座,转过脸看雨景,不再跟他说话。

车里静了会儿,手机单调的铃声响起,梁彦平接通放在耳边,也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他的神色瞧不出任何波澜,只嗯一声,淡淡地:“我知道了。”

沉默在车厢蔓延,封闭的空间令人昏昏欲睡,叶词把脑袋歪靠在玻璃窗上,打个哈欠,眼睛湿了,她抬起袖子擦两下。

这时听见梁彦平开口,随意般询问:“你和许慎还在一起吗?”

叶词拧眉:“你家黄历还能再老一点吗?”

闻言他笑了笑:“谈了多久分开的?”

叶词心生抵触,扯扯嘴角:“问这个干嘛?”

梁彦平冷嗤:“没什么,还以为你们会白头偕老,真可惜。”

叶词听得刺耳,眯眼笑说:“不可惜,天下男人多的是,多谈几个慢慢挑嘛。”

梁彦平从后视镜瞥过来:“能问问你们为什么分手吗?你又找到更好的了?”

“不关你事。”

梁彦平眉梢微动,缓缓抚摸额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若有似无轻点。

叶词如坐针毡,胳膊抱在胸前,姿态防备。到了东贵路,她冒雨下车,跑进临街一栋七十年代的层老楼。

梁彦平注意到她穿反的裙子,想提醒,但显然又晚了一步。

好吧,看来是天意。

他摇头笑笑,开车扬长而去。

叶词上二楼,走廊过道被雨水打湿,缝隙里的青苔愈发翠绿,公司隔壁是一间画室,今天周六,墙边东倒西歪数把雨伞,叶词前往门边打量,两排整齐的桌椅,八九个上兴趣课的小学生,面前摆满颜料和画纸。

“刘老师。”叶词屈指扣门:“我的快递是不是放在你这儿?”

中年男子闻声从桌下拎出一个纸箱:“对,给你收着呢。”

“谢谢啊,麻烦你了。”叶词尝试抬起来,还有点费劲,她推回公司,找工具刀拆封。

许妈妈明天过寿,她订的寿礼总算送到,没有耽误事情。

想到这里避无可避,叶词掏出手机给许慎打电话。

那边接通,却是一个女人的笑声,爽快而清丽:“犹豫什么,我帮你接呗,她又不吃人……喂,叶子啊。”

叶词听出是伏茜,愣半秒,笑说:“茜姐。”

“你在哪儿呢,过来打麻将,大家都在,正好聚一聚。”

她推辞:“我在公司有点事,下次吧。许慎呢?”

“阿慎感冒了,在吃药,你找他有悄悄话说呀?”

叶词没有理会对方的调侃:“明天许妈妈生日,我想问问他到底要不要回去?”

这时许慎把手机拿走,换了个安静的地方:“你还真听许恪的话,就那么怕他么?”

叶词对那嘲讽的语气置若罔闻,又问了一遍:“明天你回去吧?”

“回呗。”许慎语气吊儿郎当:“中午十一点,我接你。”

“不用。”叶词忍不住说:“十一点那么晚,到了直接吃饭吗?早些出发吧。”真不懂事。

许慎慢悠悠地:“你不会开你那辆破面包车上门吧?别墅区,我担心你被当成收垃圾的挡在外面。”

叶词没有跟他斗嘴的兴趣:“不用费心,我自己会打车。”

正要挂电话,这时听见许慎说:“明天早上你过来喊我一声,否则我可能睡过头。”

叶词皱眉,想糊弄过去,手机里却只剩下一阵忙音。

这人真是没有半点改进,年近十还这么桀逆放恣,嚣张乖戾,周围所有人都在迁就他的任性,难怪许妈妈怕他死在外面,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有时连叶词都想一脚踢死他。

次日一早天气阴,好在无雨,叶词提着礼盒坐车去找许慎。

路上给他打电话,那边骂骂咧咧接起,嗓子极哑,烦道:“干什么?”

“我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你收拾一下出门吧。”

许慎啧一声:“才几点,还让不让人活?”

他发完脾气挂断电话。

叶词蹙眉,深吸一口气,捏捏鼻梁,等到他住的小区,先把死重的礼品放在保安室,那是一只约二十斤的藏香猪火腿,费了许多周折才订到的。

她很久没来过,但老保安一眼认出她,高兴地打招呼:“叶小姐,多久没见了,你好吗?”

“挺好的,谢谢你。”

叶词上楼敲门,不多时听见拖鞋啪嗒啪嗒走近,门打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郎裹着浴袍出现在眼前。

又是这种把戏,叶词笑笑:“许慎起床了吗?麻烦你催一下。”

女郎打量她,目光探究而警惕:“你是?”

手机铃响,叶词皱眉接电话,女郎不等回答,扭身娉娉袅袅去卧室叫人。

“叶子,你们出发了吗?”许恪问。

“快了,大概十点钟到。”

“阿慎没闹脾气吧?”

她压下烦躁:“没有,你放心。”

许恪语气尤为真诚:“辛苦你了,我知道他不好对付,你多担待些,气不过可以直接骂,打也行。”

叶词皮笑肉不笑:“明白。”

这边刚挂电话,身裹浴袍的美人从房间出来,耸耸肩:“他想多睡会儿,要不你先走?”

叶词耐心耗尽,大步进门,径直闯进主卧,见许慎趴在蓬松的被窝里,□□半身,够舒坦的。

叶词冷嗤,不再顾及情面,讥讽道:“你几岁了,起个床还需要人哄,没断奶吗?”

许慎闻言失笑,懒散挪动睡姿,瞥她一眼:“生气了?”

“你想为难我可以用高级一点的方法。”叶词面无表情:“几年过去还这副德行,玩老掉牙的公子哥把戏,幼稚得沾沾自喜,你是男人吗?”

许慎支起身靠在床头,眯眼直视她,嘴角微扬:“哟,专程骂我来了?”他讪笑,拿过床头柜上的打火机点烟,吊儿郎当挑眉:“继续呀,骂完你自个儿去许家吃饭,我就不奉陪了。”

叶词语气始终冷静:“既然如此,昨天为什么不直接说?浪费我的时间。”

许慎懒懒伸长腿:“不好意思,看你不爽,刚刚才决定的。”

叶词默然望着他。

许慎歪着脑袋笑笑:“怎么了,不会想打我吧?”

“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吗?”她忽然这么问。

许慎愣了下。

“就算以前发生过一些恩怨,早就扯平了吧。”叶词笔直站立床角,像棵凌霜傲雪的树:“我不欠你的,许慎,请你收起这副烂人样,别让我后悔当初跟你在一起过。”

他笑容僵硬,瞬间脸色冷下,一动不动看定她,指间香烟缭绕,仿佛失去呼吸,动弹不得。

叶词对他了如指掌,瞧那神情就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