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一屁股坐下,娓娓而谈:“大伙儿本是想着事不关己,都充作不知,说实话,那缩头缩脑的模样我瞧着都生气。
“中午时,县太爷叫来所有人,说,衙门的粮食左右就那么一些。若被烧毁,那开春后的米便没有了;若烧得太多,我们每日分到的粮食便要减少一半;拖延到开春事
情还没做完,那这沟渠也再不挖了。明年春夏恐多雨水,届时田地淹没,粮米涨价,也别怪朝廷不给赈济。
“还说,知道我们之中有许多偷懒耍滑的无赖,但吃的总归是本要分给百姓的口粮。叫我们自己看着办。”
宋知怯坐正了,精神抖擞道:“他们真不管?”
小姑娘说:“后来县太爷陆陆续续叫了几人去帐中谈话。那几人出来后又召集人手,当天抓出了好些来混吃的懒汉,记下名字后都赶了出去。自此开始,大伙儿轮到休息的时间,都不回去,自发在仓库或田地里巡视。你们别说,今日早上真来了一批蒙脸的打手,扛着棍棒上来要抢,还没靠近,大伙儿抄起家伙反冲了上去,吓了他们好大一跳,被追得跟落水狗似的,差点摔进沟里!”
小姑娘说起这事笑得前俯后仰,乐了一阵,又托着腮大惑不解地道:“姐姐,我有好些事情想不明白。这城里的田地,大半都是掌柜们的,官爷们让我等去挖沟渠,以备来年春夏积洪,获益最多的不该是他们吗?”
宋回涯反问:“你们私下怎么说?”
小姑娘高声道:“他们什么都不懂!哪里能猜得到县老爷的苦心。”
宋回涯好笑道:“你这就知道他是一番苦心了?或许,他挖沟渠就是为了要讨好那帮族老呢?”
小姑娘态度急切地说:“我们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可起码的是非好赖还是能分清的。我听他们说了,边地的将士都时常拿不到饷银,朝廷是没钱的,断不可能拨那么多银两来赈济盘平的百姓。所以这笔银钱多半是那位官爷带来的私财。我的老天爷,这得多少钱啊?那位郎君真是神仙一般的慈悲心肠。何况,他连许多老者跟妇人都收下干活儿了,若是没有郎君,今年得有好些人饿死。”
宋回涯点头。
确实是私财,不过是谁的就不一定了。
宋知怯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可只听懂了一件事:师叔原来那么有钱啊?
小姑娘摸摸耳朵,搬着椅子靠近过来,神神叨叨地说:“我还听说,那位郎君气度雍容,远见卓识,绝不可能只是区区县令。他其实是京城里来的贵人,边上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盘平县令,县令半路躲着不敢赴任,叫郎君给逮过来了。是真的吗?”
宋回涯忍俊不禁,放声大笑。
小姑娘睁大眼求证:“是吗?”
宋回涯说:“我说了你就信?”
小姑娘狡黠地笑道:“我觉得您与那位郎君该是旧相识。此前我出门的时候,看到过县衙的马车停在巷口,只不知为何没人进来。你们是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