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许多年、许多次。
每一次都是他弹奏钢琴时,必须战胜的噩梦。
他以为,他已经用完美的钢琴键盘,将这些噩梦敲击得粉碎。
可是,噩梦席卷重来,他才发现——
自己一直困在原地。
“妈妈……”
连君安微弱的呼声,仿佛在求饶。
然而,于美玲不可能饶过他。
“连君安,你看着熠熠长大,你陪了她整整十二年。”
一位母亲的控诉,能够从连君安诞生之初,说到连君安寿终正寝。
“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眼泪,你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从熠熠学会弹钢琴开始,你们在一起合奏过多少次,我都数不清了。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弹奏不出她的旋律?”
“为什么你无法理解她的情绪?”
“为什么你会输给一个对熠熠一无所知的陌生人,还让那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发现——”
“这不是你的作品,你甚至无法演绎它十分之一的韵律!”
于美玲仅仅在钟应那儿,听过模糊不清的钢琴曲。
又仅仅从钟应的话里,听说了这是连生熠的创作。
她怀揣着一种激动却悲伤的心情,联络了维也纳之春的团长。
他们是老朋友,对方知无不言,性格洒脱,句句都在惋惜连君安只差一点儿的情绪表达,明里暗里又在称赞那位琵琶演奏者,重新修改后的钢琴曲,有多凄美动人。
那场私下的比试,没有任何的录像,于美玲依然从对方详细的叙述里,听得通体生寒。
因为,钟应去掉了复杂的炫技,改掉了急行的快板,推测了原曲想要表达的情绪。
自由、隐忍、痛哭、微笑……
每一个词汇,都戳在了于美玲的心上,告诉她:“你知道那是谁。”
于美玲端详着她的儿子,一个英俊傲慢天赋不佳也能靠着勤奋,获得应有荣誉的钢琴家。
“你令我很失望。”
她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寒冷,“你是熠熠的亲哥哥,你陪熠熠的时间比我们陪她还要长。难道你察觉不到熠熠心中的悲伤痛苦,还要需要一个外人来告诉你——”
“‘你不该这么做’吗?”
连君安牙根颤抖,他清楚熠熠的一切,更记得自己在弹奏那首熠熠的乐曲时想的什么。
他想让所有人知道,熠熠是一个天才,创作的乐曲无可替代,是世界上最沉痛的快乐抒情曲。
他是哥哥,熠熠是妹妹,由哥哥奏响妹妹的作品,一定能够征服任何挑剔乐评人。
连君安心中涌上羞愧和悲伤。
“妈妈,我以为熠熠会高兴……”
会为了她的乐曲,征服了听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