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不介意周围诧异看他的贝卢亲属和医生护士,笑着祝福贝卢,“因为他会在天堂,而你会下地狱。”
贝卢眼睛震惊般眨了眨,流下了数串泪水,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医生护士敬业的围上去,紧张的检查他各项指数。
钟应退到一边,只听见呓语般断断续续的声音。
“原谅我,沈聆,原谅我,中国人……”
哈里森.贝卢要死了。
钟应没有丝毫怜悯。
他活得够久了,比任何人拥有雅韵的时间都要长。
但他永远不是沈聆的知音,因为他永远不会知道沈聆临终前的期望。
钟应站在病房,眼前是慌乱的白色,耳边是低声议论和啜泣。
他想到的,却是沈聆最后一篇日记。
那是沈聆的绝笔,也是沈聆的遗书——
“前线节节胜利,小叔荣升师长,继续在部队参与作战,不少人前来祝贺,又询问遗音雅社什么时候再做演出。”
“可惜,遥远的意国,乘船需半月颠簸,我身体日渐虚弱,只盼快些好起来,亲自去寻雅韵。”
“友人们去往美国,已五年有余,不知他们是否安好,是否寻到了视为性命般珍重的乐器。”
“只望终有一日,我们皆能如愿归来,重聚于遗音雅社,再奏乐府佳音。”
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
第15章
钟应去了一趟医院, 贝卢情况加速恶化,莱恩显得十分高兴。
他不仅给出了贝卢的日记,还有一些贝卢小心保存的沈家资料。
钟应他们清点资料, 发现贝卢保存的全是沈聆的早期读物。
《乐府诗集》《神奇秘谱》《汉书》,一本本民国时期的线装书, 算不得什么珍贵古籍, 更不可能有沈聆的研究心得。
一箱一箱资料、日记搬进来, 堆满了酒店落脚的空隙。
钟应拿出一本随手翻看, 就见到了字里行间稚嫩的笔迹,足够证明写下这些注释的沈聆, 当时年岁不大。
他奇怪的问道:“虽然这些都是沈先生的书,但是里面全是中文, 字迹跟沈先生的也不一样, 贝卢为什么不放到博物馆去?直接说自己淘到的民国旧书好了。”
樊成云听了, 笑道:“也许是他自己留着想看的, 他认得沈先生写的中文。”
钟应诧异的看着师父。
他以为贝卢看不懂沈先生的书信,才会始终相信民国大使的翻译, 编造自欺欺人的故事。
此时却发现事实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钟应问道:“师父, 你怎么知道贝卢认得中文?”
樊成云走过去, 捡起贝卢的厚重日记,软封包绒的质地,纸页翻起来有哗哗响动。
“平时我和贝卢闲聊,提起的诗句、名曲, 他都不需要我特地再翻译解释。偶尔我送的古籍或者字画,他也都照常收下, 还能点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