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芷对首饰缺乏了解,估不出钻戒价格。但她了解傅西泠的花钱习惯,也觉得这种大小的钻,怎么看都是昂贵的。
她晃晃手指,对傅西泠这样说:“钻戒送我,你不算吃亏,我这话撂这儿了。”
傅西泠笑着:“选我你也不吃亏,我这话也撂这儿。”
时芷撑着池边,哗啦一声坐上来,拂开脸侧的头发,像水妖,眼睛亮晶晶的:“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傅西泠也上来,眼里闪着笑意:“接个吻?”
是问句,可他在问出口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泳池边的瓷砖还留有白日暴晒过的余温,隐隐听到楼下树丛里的蝉鸣。
他们身上滴着水,傅西泠扣着时芷的后脑勺,轻轻吻着她。
在朋友们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着听召唤,帮他们搞个超大型求婚现场时。
时芷和傅西泠就这样秘而不宣地把求婚这件事给搞完了。
泳池里被灯光打亮的水波、夜幕上皎皎的明月、还有两颗怦然悸动的真心。
以这些为见证。
当晚大家喝过挺多酒,大多数人在房间里聊天玩游戏,熬到凌晨才睡。
哪怕是能爬起来吃酒店早餐的那批人,也是拖着没有灵魂的身躯,如同丧尸般端着餐盘,目光呆滞地游荡在自助形势供应的餐食间。
见面互相点点头,话都懒得讲。
吃什么也懒得思考,撞见什么随便拿点,毫无观察力可言。
更没人察觉时芷和傅西泠之间发生的变化,除了姚姚。
时芷和傅西泠也吃早饭。
他们从大堂那边的台阶走过来,甚至没有拉手,就很正常地一前一后下台阶。
两个人都穿黑色上装和牛仔料。
一个是吊带,一个是短袖t恤;一个短裤,一个是宽松长裤。
图案品牌都不相同,更不是情侣款,又很搭,气场上特别般配。
傅西泠走在后面接听电话。
时芷快他两步下完台阶,停了那么两、三秒钟,等身后的人。
这个时间大堂里没什么人,傅西泠右手举着手机略贴在耳侧,走到时芷身边时,左手很自然地搭在她肩上。
她回头,他边回应着电话的内容,边看她,眼睛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个笑容里,包含着一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隐晦含义。
加密,外人无权访问。
果然,时芷像是被惹到,抬肩,挣掉傅西泠搭着的手,加快步伐。
才迈出去一步而已,又很快被他给拉住。
他的动作流畅得像做过千万次,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腕,拉完人,用手臂勾住她的脖子,把她禁锢在身旁。
但时芷,她像某种脾气牛哄哄的小动物,很凶地瞪傅西泠。
让姚姚想起澳洲姑妈家那只纯黑色的、高冷不爱理人的猫。只要有人硬要凑近抱它,它就警惕地冷瞥着,时刻准备战斗。
直到走进餐厅,时芷还淡着表情用手肘怼了傅西泠。
姚姚想,真的好像啊......
傅西泠就像在姑妈家对黑猫上瘾的姚姚,完全被吸引了,目光着迷地腻在时芷身上。
他被时芷打得躬了下背,还在笑,心情极好,看起来像刚中过头彩。
都没见过傅西泠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收回裤兜里,垂头在和时芷说话。
路过姚姚他们这边的餐桌时,姚姚刚好手机响过一下。
是某个齐姓王八蛋发来好友申请。
姚姚在看申请,没来得及抬头,只听见傅西泠在轻声哄着时芷:“不是说过,定力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姚姚抬眼。
看见傅西泠还顺手拿了俩餐盘,递给时芷一个。
时芷接了,还是没什么表情。
但她用夹子夹培根煎蛋时,在傅西泠盘子里也放了一份。
当时姚姚顶着丸子头和黑眼圈在手机上骂人,不通过好友,只在申请页面骂姓齐的相亲对象,瞬间打了好大一段。
心里还感慨过,觉得今天日子不太好,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样。
因为姚姚觉得,时芷是在和傅西泠生气的。
搞得自己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
然而——
时芷和傅西泠落座在靠窗的餐桌,隔着不足两米远的距离。
姚姚被时芷无名指上的钻戒晃到眼睛,下意识往傅西泠手上看,只看见了傅西泠虎口上通红的牙印。
傅西泠已经求过婚了?
什么时候?
再想着刚才他们之间那种不容外人打扰的状态,哪里是赌气,分明是情趣。
都是成年人,傅西泠是怎么把人给得罪的,变得一望而知。姚姚脸红了。
时芷说:“困。”
傅西泠把西柚汁递给她,说:“没工作的话,吃完再陪你回去睡会儿?”
他们没太留意周围。
到姚姚那桌吃完起身准备离开时,时芷和傅西泠才和已经站起来的这群朋友们打了招呼。
姚姚不知道为什么脚步慌张,踩到朋友,还挺理直气壮,吐槽朋友真是碍事。
朋友被这位大小姐怼习惯了,不痛不痒,注意力还在傅西泠身上,懒洋洋地打趣——
同样是熬夜喝酒,怎么西泠看起来这么神采奕奕的啊,这不科学。遇上什么好事了?难道是中奖了么?
短暂的热闹,人走后,傅西泠才点头,意有所指地看时芷:“是中奖了。”
时芷知道指的是什么,没理他。
突然戴上钻戒,其实时芷不太适应,太闪,也太有存在感,吃饭时她自己都看过好几次。
之前戴中指的戒指也还戴着,傅西泠那枚也一样戴着。
他们挨着坐,戴情侣戒指,话倒是没说几句。
时芷有点累。
都怪早起傅西泠精力太充沛。
傅西泠的借口是:
时芷双手拄着床,从被子里坐起来的那一刻,眯着眼,很慵懒也很迷人。
她的肌肤沐浴在明媚阳光里,推开被子,浑身上下只有俩戒指......
他定力不足,所以没克制住。
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屋子里被空调风吹得干燥,时芷额头和手心都是汗。
傅西泠吻过她的眉心,又把头埋在她颈窝。
余光里被他扣着的手指上,钻石在发光。
其实做之前,他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安静地盯着她看的那种特别欲的劲儿,她确实也有被吸引到。
但他这人太坏。
越是难耐酸胀,力道越狠。所以出门前被时芷连着打过好几下,又咬过他一口,才勉勉强强算是消气。
最后一点火气消掉的动机,还真是被钻戒晃眼晃的。
时芷又看一眼无名指,终于愿意说话了:“钻太大。”
傅西泠秒回:“你戴好看。”
“不适合日常戴。”
她考虑几分钟,慢慢吃掉迷你菠萝油,用叉子插起另一种迷你面包。
某个瞬间,她眼睛非常亮,野心勃勃:“但等我坐到更高的职位......”
“那就再给你换个更大的。”
“不用。那种情况,我自己应该也买得起......”
话没说完,因为傅西泠握着时芷的手腕,叼走她叉子上的面包。
在她瞪过来时,他说,“这种放了肉桂,你不是不喜欢么。”
叼着面包,把他拿的红豆面包递给她,“要吃这个么?”
时芷咬了红豆面包,挺好吃。
她是不喜欢肉桂的味道,但应该很少和别人聊自己喜好,记忆里和傅西泠吃中餐时候更多,没碰到过肉桂。
“你怎么知道?”
傅西泠只说了三个字:“唐文庭。”
是在国外喝咖啡那次?
唐文庭推荐的咖啡确实有股肉桂的味道,她当时不喜欢,但也没说过什么吧?
时芷并不觉得自己会在事后和男性吐槽咖啡的味道。太小女生心思,不像她会做的事情。
因此百思不得其解。
“那杯咖啡,你每喝完一口都皱眉。喝到三分之二处,再没碰过。”
时芷自己下意识做过的事,都需要经过提醒才隐隐记起。
傅西泠记得倒是清楚。
她评价这件事,用的是这句:“你的记性是挺好的。”
说这话的原意,是时芷有点对傅西泠记忆力格外好这件事,感到羡慕。
从提到升职起,她的思维已经跑偏到工作上。
只会觉得,有这种能力用在工作上,哪怕只是用来记住细枝末节笼络人心,都能让好多事情事半功倍。
但傅西泠硬是把话题给拉回到热恋氛围。
他说,用在她身上的,就不能叫“记性好”。
西柚汁很开胃,颜色也好看,时芷小口喝着,也看着傅西泠。
他撑着脸,在笑。
于是放下玻璃杯,忍不住问:“不然叫什么?”
几个朋友勾肩搭背走进餐厅,打着呵欠和他们打招呼。
时芷和傅西泠同时偏头,说了声“早”,没有被打断,话题还在。
傅西泠转回头,继续说:“那叫对你上心。”
餐厅里飘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阳光透过锤纹玻璃杯在桌面烙出一片灿烂光斑。
时芷叉了块西瓜去堵傅西泠的嘴,终于有些忍不住,笑起来。
傅西泠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行,我有进步。”
“什么进步?”
“逗笑你,十八分钟三十七秒。有进步,但有待进步。”
傅西泠脸上有些小小的得意,勾起嘴角,又痞又帅。
就好像他今天零点钟之后求婚,把戒指套牢在她无名指,并不急于听她一句“我愿意”或者听到婚期。
他好像,只想看她笑。
在这种感情很好的时刻,时芷用西柚果汁和傅西泠的咖啡碰杯,心情不错地说:“合作愉快。”
没有山盟海誓,只有这句。
傅西泠垂着头笑:“行,合作愉快。”
时芷收下钻戒这件事,傅西泠家里人很快也知道了。
是傅西泠拍了时芷的照片,发朋友圈。
时芷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穿吊带和短裤。
遮阳伞的阴凉只遮住她的上半身,两条又白又长的腿在浸阳光里,晃眼,微曝光。
池水清澈,被风吹皱,她低头,拿着自己的手机在看,无意间露出无名指的钻戒。
傅西泠的堂姐在备婚,对戒指这类物品很敏感。
她把照片存下,发到家庭群里,又跟着发了两个字,“恭喜”。
中午,时芷就在酒店里收到了傅西泠妈妈特地订的花束。
黑色包装纸,淡粉色郁金香,甜酷的感觉。
她抱着花束:“为什么你家里人连我喜欢什么类型的花都能猜到?”
“不是猜,我妈记性也不错。”
时芷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
但她其实在问的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花”。
傅西泠说,他脑震荡那次家里收到不少花束,而时芷只对郁金香最感兴趣,看得最久,其次是向日葵,最烦红玫瑰。
两、三年前的事了。
当然,他依然说用在她身上的不是记性好,是上心。
时芷给傅西泠的妈妈回电话道谢。
挂断电话,她问傅西泠,收了戒指却不肯订结婚时间,这种行为,会不会有些奇怪。
傅西泠的回答是:“别人家不知道,反正在我家不会。”
他把手机拿出来,给她看群里一条接一条冒出来的消息——
男性长辈们在争着想请他们两个吃饭,还想定浪漫的餐厅,订那种厨师能用鸡蛋画爱心、做火焰冰淇淋的铁板烧。
而家里的女性长辈,已经在教育傅西泠。
她们说,人家时芷答应收下戒指,并不代表答应被操控,让傅西泠必须明白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