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给我们多少钱?”
再木讷,张彬也是活了六十年的人,面前男人手段气质摆在那,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玩不过。
就连养子也未必玩得过,跟这人在一块,简直养虎为患,以后闹掰了,说不准要遭报复的。
裴燎讽刺地牵起嘴角:“问这个干什么?不是觉得我做得不对吗?”
张彬冷汗直冒:“我……”
“既然想通,不然钱也别收了,干脆就这么放过他算了?”
“……”
裴燎晃着手机,录下对方窘迫的模样,方才起身:“开个玩笑。这样,给你个选择,第一,给你三百万,后续宋念的医药费你们全部自己解决;第二,我按照每年十万的生活费定期打给你们,并且承担宋念所有医疗支出。”
张彬猛地抬头,被“三百万”惊到了。
什么医疗费需要花到三百万?天大的病也不可能啊!真到了那个地步,估计钱还没花完,人就病没了。
他按捺住嘴边的选择:“我想问下翼年。”
裴燎很好说话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张彬同手同脚走出去,回来的时候跟张翼年一起。
张翼年直接开口:“三百万,我们要三百万。”
“可以。”裴燎对这个结果早有所料,让人拿出一张银行卡,以及一份合同,“怕你们不放心拿到的钱,要签吗?”
张彬看了张翼年一眼:“这……能签吗?”
“能。”张翼年也不确定,但面子上还佯装淡定,“爸,放心,你签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啊?我来吗?”张彬不解,“我不太懂啊。”
“我懂就好了。”张翼年笑着宽慰他,“爸,你还不信我吗?”
张彬当然信自家儿子。
他点点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张翼年看到合约生效,才把银行卡揣进自己口袋。
全程,裴燎都以一种漠然的姿态看着他们,口袋里的手机屏亮着微弱的光,用摄像头记录了一切。
合同不是假的。
但那份合同用词陈
述间有漏洞,刚刚他让鄢东的专业法顾加急赶出来的,业务不熟练的律师未必能看出,只要他们想打官司,这对父子要么本金带利还上钱,要么进去吃牢饭。夏澈叹了口气,转头发现手机也是关机的,应该是某人临出门前故意为之。
他也不想再打开了,反正工作如果有重要的事,领导同事都知道给他发邮件。
夏澈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掀开被子下床。
裴燎之前自己说,这个屋子他可以随意使用。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楼层是顶楼,上面不会传来扰人的动静,整间屋子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说是整间屋子随意走动,夏澈去的地方也不多。
书房和卧室这种极私密的地方,他不会冒昧到擅自探索,即便现在关系再暧昧,说到底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私生活被这样踏足,裴燎肯定不开心。
他绕开几个需要钥匙才能开锁的房间,推开了主客卧旁边一间大敞着的门。
出乎意料的,这是难得一间用防尘罩罩住所有柜体的房间。
厚重的床帘挡住了月光,他打开灯,冷暖交织的吊顶灯照射下,并没有看到空气中的灰尘,平时应该有打扫得很好,空间空空荡荡,只有中央巨大的暗红色圆形沙发椅,人可以整个躺在上面,腿稍蜷一蜷,跟床没什么两样。
实在是……很诡异的房间。
夏澈面色有些古怪。
这种环境氛围会让想象力丰富的人脑洞大开,几乎瞬间,他脑子里出现了杀人分尸、非法实验、违规囚禁等等画面。
按常理来说,不小心闯入的人应该立即转身逃离。
但夏澈看了会儿,竟然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面朝上,缓缓躺了下去。
这里没有大型物件搬运的痕迹,要么打扫得太干净,要么装修原本就如此,这些空地曾经或许摆放的可移动物件。
而那些物件,大抵都在防尘罩之下。
夏澈侧过身,弯起双膝,身体整个躺在沙发里面,柔顺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身、绒布面上,像被时间扭曲的黑巴克玫瑰,瑰丽溢目。
垫子松松软软很舒服,它的拥有者应该经常躺在这儿。
可躺在这里能干什么?
赏灯赏地赏天花板?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卧室不用,跑这儿来睡觉。
他向来知进退懂分寸,此时却萌生些无厘头的冲动:
想把这些掀开。
细碎的发丝将视线变得模糊,夏澈好像理解了古希腊神话中,水手被塞壬海妖蛊惑时的无力与渴求。
他站起身,径直走到一个柜子前,伸手覆在防尘布上。
下面的东西摸不出形状,随意猜测一下,这房间四面应该都是储物柜。
收藏室?
他绷紧指节——
不对。
不对劲。
如果是收藏室,难道不该锁起来吗?
为什么别的房间都上锁,偏偏这间看起来很特殊的房间没有锁上?
就像是……
布好了陷阱,故意等他入网一样。
或许塞壬的歌声并不是他凭空想象,而是真实存在。
裴燎故意引/诱他进来,希望他看到防尘罩下面的东西。
既然想他看到,为什么要这么曲折?
因为无法直接说出口?
夏澈眯起眼睛。
不,他更倾向于,裴燎不知道要不要说,甚至害怕说出口。
裴燎只是不善言辞,并不耻于表达。
他可以三番五次地表白,却一句原因都不说,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裴燎对他……似乎太过小心翼翼了。
因为害怕,所以纠结,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他这个当事人,从主动方变成被动方,真是很聪明的算计。
夏澈放下用力到关节泛红的手,余光似有若无地从某处扫过,短促笑了一声。
“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