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厝眸光微黯,气息不稳,胳膊还揽着人家的腰,犹嫌不过瘾似的,更紧了紧。
顾裕生按着他的肩:“那就是新婚之夜了。”
说得坦荡,甚至带了点不自知的天真。
陆厝最受不了他这样。
喉结滚动了下。
“新婚之夜,要做什么?”
顾裕生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以为这句话说完,会像火星子掉进秸秆垛。
因为陆厝压根经不起撩拨。
其实大多数时候,顾裕生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那样斜睨一眼,或者不轻不重地说句话,拿手指刮一下对方的耳尖,陆厝都按捺不住,情动时的气息滚烫得要命。
说起来,在外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身份也挺尊贵,偏偏门一关,就成了显摆着大尾巴的雄孔雀,给他叼到床上,就打死也不肯撒手。
随他去吧。
顾裕生总是纵容他。
不过他的纵容,也是有底气的,知道陆厝再怎么躁动,也是有分寸——自从那次他发了高烧,陆厝再怎么上头,都保留着清醒和理智,个别情况下,连他都控制不了,红着脸跟人咬耳朵,说要不要不做措施了,这么好的气氛。
陆厝就笑着亲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可能因为面对小玉,他永远说不出“不”这个字。
只用行动来拒绝。
“……真的吗?”
陆厝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下顾裕生的腰,鹦鹉学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很喜欢这样的小动作。
挠下手心,挠下耳后那一小片的皮肤,这会儿隔着衣服,也给顾裕生挠出一点按捺不住的战栗。
“嗯……”
他吞咽了下,心跳声有些快:“毕竟今天是特殊日子。”
陆厝仰着脸看他:“那小玉答应我,跟我活到一百岁,相爱到一百岁。”
夏季的夜风温柔,拂在耳畔。
送来了栀子花的香。
顾裕生静静地看他,说了个好。
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因为陆厝的眼睛,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们会这样吵吵闹闹地生活下去,春天觉瘾大,陆厝会在闹钟响后,再抱着人多睡一小会儿,顾裕生会笑话他不认识荠菜和榆钱,蒸窝窝的时候把面粉涂在对方鼻尖上,夏天白昼长,就能有时间挤在厨房,看顾裕生煮绿豆汤,秋天的时候,可以有那么多的收获,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只摘一半,吃掉或者做成柿饼,另一半留着好看,
也留着给小麻雀叨着吃,枫叶红了,螃蟹肥了,中秋的时候,买点模具就能压出好看的月饼——
说起来,他们是秋天认识的。
然后等到冬天的白雪皑皑,就一起堆个大雪人,顾裕生会遗憾地讲现在的雪不够干净,空气中有灰尘,他小时候,家里用锅铲舀起最上面的一层雪,很干净的!装在密封性好的坛子里,到了夏天,小孩要是长痱子的话,取出来抹,很有效果呢。
陆厝就那样看着他笑,永远也听不够似的。
可能会养只猫,也可能不会,因为农场里已经有很多小动物了,成群的绵羊和走地鸡,挖出的池塘里有水鸭子,尾巴尖那点的毛是绿色的,可漂亮了,有匹枣红色的小马最喜欢顾裕生,每次见到他,就要晃着脖子过来蹭,睫毛好长,眼眸沉静。
陆厝嘴上不服气,故意装着争宠吃醋,也学着过来蹭顾裕生,弄得人家哭笑不得,说你跟它计较什么,那不行,陆厝无赖,偏偏要当着小马的面亲顾裕生。
心里美滋滋的。
小马喜欢顾裕生多正常啊,在陆厝心里,全世界都应该喜欢顾裕生。
他会给小马梳鬃毛,在陆厝试图骑它的时候,慌里慌张地阻止,说它那么矮,还是小马驹呢!
陆厝就笑得不行,说好,我等它长大。
顾裕生拿它当小孩看,结果都两年过去了,小马驹还是没长大,跑起来的时候四条蹄子哒哒地踩着地,很可爱。
那时候顾裕生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品种的问题,只是这匹小马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天生就这样,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马场老板正发愁呢,遇见了陆厝,把它带了回来。
真神奇,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
特皮实,还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嚼碎了好几朵的玫瑰花。
但顾裕生发现得太晚,它已经习惯当小孩儿了。
白天想找顾裕生亲热呢,没见人,被拉回马厩里吃草,到了晚上还没咽下这口气,连着嘶鸣了好几声。
“……它叫我呢。”
顾裕生站了起来,还没说完,又被陆厝给拽着手腕拉回去,跌坐在人家怀里。
陆厝笑眯眯的:“你就是不想戴。”
顾裕生:“没有。”
话是这样说,身体的语言还是有些局促。
因为谁知道陆厝从哪儿拿出来的新娘头纱啊!
“宝贝,”
陆厝又挠他的手心:“你说过,今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顾裕生受不了,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就要接过。
“稍等,”陆厝往后躲了下,“我给你戴。”
是精致漂亮的头纱,洁白的蕾丝摸着很轻柔,轻飘飘的,像云,似雾,边缘都是手工缝制的花朵图案,垂坠感好到不可思议,盖在顾裕生头上时,仿若倾泻而下的一身月光。
泛着朦胧的白。
陆厝往后退了点,定定地看着他的爱人。
由自己亲手
欠。
陆厝失笑。
果然对于顾裕生而言,一切都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这个世界哪怕让他见过苦难和腌臜,他也能从中看到平凡的简单。
天都要亮了,可陆厝还舍不得躺下。
他挠着人家的掌心:“先别睡,我给你看个东西。”
顾裕生昏昏沉沉的,感觉陆厝往外探出身子,在床头柜那里找着什么,很快,一枚冰润的玉镯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
“我爸爸今天送来的,”陆厝把玉镯放在顾裕生手上,“不过,我估计他也是借花献佛,因为这个,应该是很久以前,妈妈的东西。”
顾裕生瞬间不困了。
很晶莹的玉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好美啊。”
“嗯,”陆厝点头,“之前我见妈妈带过这个,所以……”
他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吗,我妈妈也特别喜欢你。”
顾裕生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
是远道而来的祝福。
顾裕生小心翼翼地托着镯子,生怕有一丁点儿的闪失,不小心给摔了,表情有些为难。
“可是,我平日里应该戴不了这个。”
他没什么佩戴首饰的习惯,而日常生活,这种一看就很昂贵脆弱的玉石,也的确不太方便。
“没事,”陆厝把镯子重新放回盒子里,“你只要收下,她就很开心了。”
顾裕生立马接话:“谢谢阿姨!”
说完,后颈有些凉飕飕的。
沉默片刻。
顾裕生唰地一下坐直身子:“对不起,是谢谢……谢谢妈!”
陆厝这才满意,亲了亲顾裕生微肿的嘴唇。
“这小嘴真是抹了蜜。”
顾裕生重新躺人家怀里,笑得无奈:“喜欢吗?”
“喜欢,天天都要亲,永远也亲不够。”
永远。
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有那——么远呢。
比展开胳膊,能碰到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
所以天边泛起鱼肚白,高亢的鸡鸣声零星地传来,似乎能闻到空气中那隐约的香甜。
但是不用着急,不用慌忙着要起来。
睡吧,日子那么长,就抱着自己的爱人吧,懒觉的时间再久又如何,他们终将相拥着醒来,像以后那每个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