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婚礼(下)

陆厝眸光微黯,气息不稳,胳膊还揽着人家的腰,犹嫌不过瘾似的,更紧了紧。

顾裕生按着他的肩:“那就是新婚之夜了。”

说得坦荡,甚至带了点不自知的天真。

陆厝最受不了他这样。

喉结滚动了下。

“新婚之夜,要做什么?”

顾裕生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以为这句话说完,会像火星子掉进秸秆垛。

因为陆厝压根经不起撩拨。

其实大多数时候,顾裕生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就那样斜睨一眼,或者不轻不重地说句话,拿手指刮一下对方的耳尖,陆厝都按捺不住,情动时的气息滚烫得要命。

说起来,在外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身份也挺尊贵,偏偏门一关,就成了显摆着大尾巴的雄孔雀,给他叼到床上,就打死也不肯撒手。

随他去吧。

顾裕生总是纵容他。

不过他的纵容,也是有底气的,知道陆厝再怎么躁动,也是有分寸——自从那次他发了高烧,陆厝再怎么上头,都保留着清醒和理智,个别情况下,连他都控制不了,红着脸跟人咬耳朵,说要不要不做措施了,这么好的气氛。

陆厝就笑着亲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可能因为面对小玉,他永远说不出“不”这个字。

只用行动来拒绝。

“……真的吗?”

陆厝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下顾裕生的腰,鹦鹉学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很喜欢这样的小动作。

挠下手心,挠下耳后那一小片的皮肤,这会儿隔着衣服,也给顾裕生挠出一点按捺不住的战栗。

“嗯……”

他吞咽了下,心跳声有些快:“毕竟今天是特殊日子。”

陆厝仰着脸看他:“那小玉答应我,跟我活到一百岁,相爱到一百岁。”

夏季的夜风温柔,拂在耳畔。

送来了栀子花的香。

顾裕生静静地看他,说了个好。

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但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因为陆厝的眼睛,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们会这样吵吵闹闹地生活下去,春天觉瘾大,陆厝会在闹钟响后,再抱着人多睡一小会儿,顾裕生会笑话他不认识荠菜和榆钱,蒸窝窝的时候把面粉涂在对方鼻尖上,夏天白昼长,就能有时间挤在厨房,看顾裕生煮绿豆汤,秋天的时候,可以有那么多的收获,红彤彤的柿子挂在枝头,只摘一半,吃掉或者做成柿饼,另一半留着好看,

也留着给小麻雀叨着吃,枫叶红了,螃蟹肥了,中秋的时候,买点模具就能压出好看的月饼——

说起来,他们是秋天认识的。

然后等到冬天的白雪皑皑,就一起堆个大雪人,顾裕生会遗憾地讲现在的雪不够干净,空气中有灰尘,他小时候,家里用锅铲舀起最上面的一层雪,很干净的!装在密封性好的坛子里,到了夏天,小孩要是长痱子的话,取出来抹,很有效果呢。

陆厝就那样看着他笑,永远也听不够似的。

可能会养只猫,也可能不会,因为农场里已经有很多小动物了,成群的绵羊和走地鸡,挖出的池塘里有水鸭子,尾巴尖那点的毛是绿色的,可漂亮了,有匹枣红色的小马最喜欢顾裕生,每次见到他,就要晃着脖子过来蹭,睫毛好长,眼眸沉静。

陆厝嘴上不服气,故意装着争宠吃醋,也学着过来蹭顾裕生,弄得人家哭笑不得,说你跟它计较什么,那不行,陆厝无赖,偏偏要当着小马的面亲顾裕生。

心里美滋滋的。

小马喜欢顾裕生多正常啊,在陆厝心里,全世界都应该喜欢顾裕生。

他会给小马梳鬃毛,在陆厝试图骑它的时候,慌里慌张地阻止,说它那么矮,还是小马驹呢!

陆厝就笑得不行,说好,我等它长大。

顾裕生拿它当小孩看,结果都两年过去了,小马驹还是没长大,跑起来的时候四条蹄子哒哒地踩着地,很可爱。

那时候顾裕生才知道,其实并不是品种的问题,只是这匹小马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天生就这样,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马场老板正发愁呢,遇见了陆厝,把它带了回来。

真神奇,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了。

特皮实,还在举行婚礼的时候,嚼碎了好几朵的玫瑰花。

但顾裕生发现得太晚,它已经习惯当小孩儿了。

白天想找顾裕生亲热呢,没见人,被拉回马厩里吃草,到了晚上还没咽下这口气,连着嘶鸣了好几声。

“……它叫我呢。”

顾裕生站了起来,还没说完,又被陆厝给拽着手腕拉回去,跌坐在人家怀里。

陆厝笑眯眯的:“你就是不想戴。”

顾裕生:“没有。”

话是这样说,身体的语言还是有些局促。

因为谁知道陆厝从哪儿拿出来的新娘头纱啊!

“宝贝,”

陆厝又挠他的手心:“你说过,今晚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顾裕生受不了,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就要接过。

“稍等,”陆厝往后躲了下,“我给你戴。”

是精致漂亮的头纱,洁白的蕾丝摸着很轻柔,轻飘飘的,像云,似雾,边缘都是手工缝制的花朵图案,垂坠感好到不可思议,盖在顾裕生头上时,仿若倾泻而下的一身月光。

泛着朦胧的白。

陆厝往后退了点,定定地看着他的爱人。

由自己亲手

欠。

陆厝失笑。

果然对于顾裕生而言,一切都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这个世界哪怕让他见过苦难和腌臜,他也能从中看到平凡的简单。

天都要亮了,可陆厝还舍不得躺下。

他挠着人家的掌心:“先别睡,我给你看个东西。”

顾裕生昏昏沉沉的,感觉陆厝往外探出身子,在床头柜那里找着什么,很快,一枚冰润的玉镯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

“我爸爸今天送来的,”陆厝把玉镯放在顾裕生手上,“不过,我估计他也是借花献佛,因为这个,应该是很久以前,妈妈的东西。”

顾裕生瞬间不困了。

很晶莹的玉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杂质。

“好美啊。”

“嗯,”陆厝点头,“之前我见妈妈带过这个,所以……”

他笑得眉眼弯弯:“知道吗,我妈妈也特别喜欢你。”

顾裕生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

是远道而来的祝福。

顾裕生小心翼翼地托着镯子,生怕有一丁点儿的闪失,不小心给摔了,表情有些为难。

“可是,我平日里应该戴不了这个。”

他没什么佩戴首饰的习惯,而日常生活,这种一看就很昂贵脆弱的玉石,也的确不太方便。

“没事,”陆厝把镯子重新放回盒子里,“你只要收下,她就很开心了。”

顾裕生立马接话:“谢谢阿姨!”

说完,后颈有些凉飕飕的。

沉默片刻。

顾裕生唰地一下坐直身子:“对不起,是谢谢……谢谢妈!”

陆厝这才满意,亲了亲顾裕生微肿的嘴唇。

“这小嘴真是抹了蜜。”

顾裕生重新躺人家怀里,笑得无奈:“喜欢吗?”

“喜欢,天天都要亲,永远也亲不够。”

永远。

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有那——么远呢。

比展开胳膊,能碰到的最远的地方,还要远。

所以天边泛起鱼肚白,高亢的鸡鸣声零星地传来,似乎能闻到空气中那隐约的香甜。

但是不用着急,不用慌忙着要起来。

睡吧,日子那么长,就抱着自己的爱人吧,懒觉的时间再久又如何,他们终将相拥着醒来,像以后那每个平凡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