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懂内容,林如海便看书封外观。硬壳书封,黄铜镶边,书封上花体字刻着书名和作者……仍是他不认识的文字。
林如海甚少有觉得自己无知愚钝的时刻,便如此时。
等夫人口渴,抬头找茶喝时,他忙趁机问:“夫人知道这本书写的什么?”
“……”正忙着,江洛勉强分他一点注意力,看了两眼,“这是佛郎机修女写的宗教书。”
“夫人能看懂?”林如海追问。
佛郎机人近年才出现在大齐闽粤港口,夫人什么时候学的佛郎机语?
“看不懂啊!”江洛理所当然,“所以我只翻开几页就放在那了!你没看它还新着呢!”
正好提起来了,她便笑问:“老爷什么时候给我请个会佛郎机语的先生?邹淑人送的书有一半都是佛郎机语,我全看不懂,又没个译本。我常有空闲,多学一两国的话倒也不错。”
林如海先答应下来:“明日就去打听。”又问:“那夫人怎知,这书写的是他们的宗教?”
“里面有图啊!”江洛两手捧过这本厚书,翻开给林如海看,怀疑问他,“老爷怎么一句一句连着问,像在审我?”
其实……她略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大学选修过,虽然和这时代的佛郎机语几乎是两种语言,但仍有少部分相似。
再加上西班牙语和英语有些词很近似,她英语词汇量还可以,所以连蒙带猜,还是能勉强看懂部分句子。
但这就不能说实话了。
所以要先指责为强!
江洛一瞋目,脸上没了笑,林如海……已忙反省:“我是,我只是——”
“只是不敢信,我竟会的比你多?”江洛一字一句说着,看他的面色变化。
太明显了林少师!
“这——”林如海不想承认他如此小器,却也反驳不了。
“哼!”江洛不屑。
她合上书拍了拍,大放豪言:“老爷等着罢!等学会这个,我还要学许多别的,以后我会你不会的多着呢!”
她原本只是想随便学学,当个爱好打发时间,可就冲林大尚书这下意识的反应,她也得把佛郎机语学个透彻,让他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
林如海哄了夫人一夜,用尽花样,第二天用早饭还觉得舌根酸麻,才换来夫人一个笑脸。
他公事暂毕,一得空闲,便找到鸿胪寺卿,问明现今鸿胪寺中无有精通佛郎机语可堪为师之人,便令二管家张瑞之子张胜与六名稳重男仆即刻南下,去广州福建沿海一带寻找。
若寻不到精通佛郎机语还愿意来京教学的大齐人,带回来一两个佛郎机人也可,但要注意不能带回别国细作。若有不妥之处,即刻上报当地官府。
这一去便不是一两个月能回来的了。
江洛倒也不是非要立刻开始学。她把佛郎机的书收拾出来单独放在一处书柜里,便专心先办请客的事。
初八只请沈夫人和刘夫人,不必太正式。
江洛三人在林府花园醉霞亭隔水看戏。林黛玉、甄英莲和沈夫人带来的谢蓉,刘夫人带来的三个孙女
云善思、云善慧和云善妙,共六个小姑娘在稍远的另一处亭中。,一揖到地,肩头的桃花便飘飘摇摇落在地上。
他口中称:“晚生见过三位夫人。有蒙召唤,不敢不来,斗胆相问:不知召唤晚生,所为何事?”
刘夫人眉心稍松,心道,这孩子礼节还算不错,不算混账透顶。
她直接问:“你曾祖是否为开国一等男柳烈?”
“……正是晚生曾祖。”柳湘莲心内一惊,不敢不答。
串戏两年,也有不少夫人太太在看过他的戏后问他姓名来历,但即便得知他是谁家子弟,夫人们也并不另眼相待,不过想起来时叫他去唱一回,他有空便去,没空又不缺钱便算了,左右不是正经营生。他随班子走动,也并不问席上有谁家女眷,只管唱好便是。
今日左都御史——听说是新任吏部尚书了——的夫人特来请他,他也只看自己不失仪、不逾矩,不得罪了人能拿到银子就很好。至于借机攀附等事,那不是他所想的。
可戏还没唱完便被叫停了?
林家的管事娘子还令他净面更衣再见,这又是怎般意思?
还有一位夫人直接叫出他曾祖的名字?!
难道是长辈旧交?
柳湘莲此时方后悔,更衣梳洗一路行来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没向人打听,今日席间客人都是谁家夫人?
看他肩宽腿长,身量颇高,一副好模样,偏做这等营生,刘夫人有一大篇话想教训这不长进的小子。
但终归是在林家做客,她把话减了又减,问:“说你读书不成,既然祖宗是行伍出身,你可习过武么?武艺如何?”
柳湘莲还是不知问话的夫人是哪一位,也照实答:“……武艺倒还勉强。”
看了看四周,虽是小桥流水满园春色,倒有一片空地……刘夫人问江洛:“我到那边去,试一试这小子?”
沈夫人:“……”
她有点劝不动了,只看江洛。
江洛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行的。
大家聚会嘛,开心最重要。
她让把家里兵器都拿出来,放到那边“楚山春晓堂”去,又请刘夫人暂到退居更衣。不然戴着凤钗,不方便与人比试。
江洛的衣服刘夫人穿不了,身量不合适,便命人去向松先生借一身。
看柳湘莲一脸莫名,还不敢不应,神色颇为别扭,江洛又好心向他解释:“这是刑部尚书的夫人,出身平东将军刘家,与你家祖上颇有渊源,见你不务正业,心里可惜,所以要试一试你。你虽是与女眷比试,也不可轻视放松,要知道……机会难得呀。”
落魄的世家子弟那么多,谁都能有机缘得到平东将军亲姐姐的一句举荐吗?
江洛只说这一句,能不能领会、把握,便看柳湘莲自己了。
刘夫人更衣出来,与柳湘莲各自挑好兵器。江洛与沈夫人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