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着这两年努力再生一个,最好还是个男孩,这个孩子她一定要自己养,养得和她亲,才不受人辖制。可还没怀上,老爷就因为一句话生了她的大气,十天都没理她!
太太不肯帮她,她还没哄回老爷,太太就要把年轻貌美的丫头给老爷,这不是断了她的路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谢丹晴神色默然,语气却很温柔,“后日就和老爷去金陵了,东西
都收拾好了吗?”
杨素云哭出声早逝,如今在谢尚书府里,是我继母主事吧?”
“知道。”江洛接过手帕。
谢尚书的元配夫人在他三十余岁时便已离世,现在的续弦夫人沈氏,亦是官宦之家的女子。沈夫人的父亲已故,两位哥哥仍在,长兄现任工部侍郎,次兄是山西朔州同知。
这些细情,都是她不曾倾心爱慕的未来丈夫林如海,一字一句,亲笔所写,亲口所教。
这么一想,在这世道下,她好像更没心了。
谢丹晴笑了一笑:“为人子女的不该议论父母,可我心里没少议论,也不怕嘴上说一回了。我母亲十五岁便嫁给父亲,十几年里拼着性命给他生了三儿两女,还有孝敬长辈、打理家事,凡是一个贤妻该做的,样样都没放松。可谢氏大族,父亲并非嫡支,又还只是秀才,没入官场,诸事太过烦心,母亲终究只是凡人,岂能面面俱全?五个孩子,死了三个,最后只活了我和丹明。她自己操劳过甚,也三十出头便没了。”
江洛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当然也知道,谢尚书现在仍有五个孩子,也仍是三子两女。但和嫂子同母的,便只有长子谢丹明。余下两子一女,都是续弦夫人所生。
谢丹晴并不在乎江洛的神情,继续说道:“母亲一走,不过一年,父亲便娶了太太。”
这“太太”指的便是她的继母。
“太太进门时,我已经九岁了,记得很多事。可丹明还小。太太极好,丹明便认她做亲生母亲一般。至于父亲……”谢丹晴又笑了一声,“父亲更是早便不提母亲了。”
“这谢家除了我,竟似没人再记得母亲。”她停顿了片刻,终于控制不住,语气里多了些许嘲讽,“我不明白,母亲当年便放松些父亲,不生那么多孩子又能怎样?父亲‘不纳一色’,她便给一两个丫头又能怎样?那些无用的东西,难道比得过长长久久活到如今?难道比得过父亲如今身居尚书之位,她做诰命夫人的富贵荣华?”
“所以我早便想好了!”
谢丹晴感到掌心一阵刺痛。
她松开手,看见两道指甲刻下的红痕。
……都是往事了,何必如此。
察觉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谢丹晴深深呼吸。
下一句再开口时,她语气已经恢复如常的平静。
“你已知人事,有些话我便不避开了。”她轻描淡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杨氏自小服侍你哥哥,虽说婚前没碰过,可若真不想要她,就不会留她到一十三还不嫁人。便没有她,我也会给人。她空有美貌,愚昧无知,又被宠坏了性子,竟一点心计分寸都无,我想拿捏易如反掌,正合适叫你哥哥看我的大度,又免去伤我和陪嫁丫头的情分。”
“嫂嫂因此有意纵容吗?”江洛问。
现在的嫂子眼中冷淡至极,像蜀江冬水,裹挟着飘雪无限奔流。
谢丹晴微笑否认:“并非我‘纵容’。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教导’她?她只是你哥哥心爱的妾室,又非我的。我不过不大
理她,由你哥哥如何宠去,只要不妨碍我就罢了。”她是江子麟明媒正娶,不似一妹妹做了多年的妾,方才她字字句句还冷心绝情,一妹妹竟然,在可怜她吗?
谢丹晴重新坐回去,从背后抱住江洛,吩咐门外的丫头:“告诉老爷,我和一妹妹说话……不方便。”
她是明知故问。
方才西厢房动静大得一妹妹都不敢哭了,噎得直打嗝。
“还不是——”江子麟瞥一眼西厢房,把话憋了回去,“没什么。”
他转开话题:“你同一妹妹说什么了,这么高兴?”连他都不见了?
谢丹晴笑挽他回房:“我和一妹妹自然有话,你别打听。”
……
当夜。
分别在即,江子麟自是舍不得妻子。
温存过后,谢丹晴再次提起盈袖:“虽然有杨氏,可她还要顾着以庚和以仁呢。没有个妥当人照顾你,我不放心。”
想到杨素云今日的撒泼作态,江子麟没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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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江子麟携一子两妾坐船南下。
在家歇息三日,谢丹晴带江洛回娘家走了走,回来又歇两日,便请她吃饭听曲。
江家只剩她们姑嫂和江以荣、江以熙两个女孩儿。日子一下安静了,却更自在。
不用再顾及江子麟,江洛每日晚饭都留在正院一起吃。有几天不觉留得太晚了,索性就在正院睡下。
成日和嫂子在一处,并不会让她觉得隐私被打扰,而是和好朋友在一起的轻松。甚至比起和夏萍相处还更不消耗能量。
她也知道了嫂子的名字。
谢丹晴。
是嫂子母亲取的。
嫂子的母亲一定是希望,女儿每天的日子都能无风无雨,晴朗舒畅吧。
时光悠悠而过,季节从深秋入了初冬。
这日要到江以熙的四岁生辰。早饭完毕,江洛正和谢丹晴一起斟酌这小小生日宴的菜单消闲,门上忽然来报:
“林家人来下聘了!”
……
即将回京就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林大人,求娶恩师之女江氏这一桩值得称道的喜事,很快传遍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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