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香气。
浓郁的灵魂香气。
令魔无法抵御的气味。
“沈师兄,你坐下,我看看你的伤口。”桑慈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转身对沈无妄亲昵地嘟囔着,带着少女的娇憨。
沈无妄唇畔扬起笑容,顺从地坐下,眸光始终含着笑,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微微倾身靠近一点。
她身上的灵魂味道,香甜可口,令人瘾重沉迷。
沈无妄望着面前的少女,视线寸寸掠过她的身体,夏日衫薄,薄透的纱裙下,隐约可见红色的细带,像是小蛇蜿蜒在雪白的肌肤上。
他忍不住动了动放在椅子扶手的手。
“沈师兄,是我弄疼你了吗?”桑慈疑惑抬头,目露关切。
她的眼睛天真又有不染尘埃的倔强,此时望着他,眼里仿佛只有他。
沈无妄却觉得不够,他清楚,桑慈的心里依然有着谢稹玉。
“是有点疼。”他说着,却是十分餍足的笑,“不过有小慈替我疗伤,再疼也不疼了。”
桑慈脸有些红,她习惯了谢稹玉的沉默,面对沈无妄的情话,总会忍不住脸红。
谢稹玉……
忽然又想起谢稹玉,桑慈捏着药瓶的手紧了紧。
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两道鲜活的,明亮的眼睛看向沈无妄,带着一点害羞。
“这是婉婉炼制的丹药,效果很好,师兄连续吃上天,保管身上恢复如初。”
“当然了,婉婉做的丹药有点儿苦,不过没关系,我做的糖甜,师兄尝尝。”
沈无妄偏着头,殷红的唇勾着温柔的弧度,伸手捏着糖,放进口中。
滋味沁甜。
他目光柔和,“小慈,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桑慈对于沈无妄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感到惊讶,她歪着头看他,眨眨眼,略有些不解:“因为沈师兄待我温柔体贴。”
沈无妄柔柔笑道:“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不是那样的人呢?”
桑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道:“沈师兄自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我都知道。”
沈无妄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只含笑看着她。
桑慈处理完他的伤口,屋子里静寂了一会儿。
她忽然有种退婚后的不真实感,心里有些迷茫,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道:“沈师兄,我得去剑馆上剑课了,晚点再过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沈无妄知道,她虽天赋奇差,却也勤勉修炼,努力想去筑基,也没阻拦,看着她急匆匆离开了梅馆。
来日方长。
……
桑慈在剑馆泡了一天,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懂怎么了。
明明和谢稹玉退婚是她心里盼望着的事,可真当他同意退婚后,她又忍不住生气。
她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沈无妄,才借口要修炼,急急忙忙从梅馆跑了出来。
从剑馆再次出来时,已经是黄昏,霞光铺满整座流鸣山。
桑慈觉得今日的自己特别累,比往常修炼都要累,浑身又黏糊糊的,她都没心思找霜知和婉婉去膳堂,便直接往慕楼峰回去。
从剑馆回去,会经过沧冀峰。
盘腿坐在一朵莲上,桑慈忍住没往那儿看一眼。
哼!
谢稹玉都同意退婚了,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也就是一个没关系的师兄,又有什么好看的!
桑慈越想,越愤愤不平,加快了一朵莲速度,快速回了慕楼峰,连梅馆都没拐一拐。
回去后,她便去了浴房,那儿有连接着后山泉水的浴池,冷热皆有,脱了衣服后,她便将自己泡了进去。
本想洗过澡去梅馆看看沈师兄伤势如何了,可桑慈今日真的太累了。
她打算去床上眯一会儿,等醒来再去看沈师兄。
在这之前,她吃了一颗洗灵丹,这是她偷偷下山时买的,据说每次睡前吃能增强灵根,尽早筑基,她已经连续吃了天了。
桑慈沾了床很快沉沉睡了过去,陷入了黑暗中。
……
“桑慈是我妻,我来替她雪恨。”
……
“小慈、小慈……”
“愿有来生。”
……
“谢稹玉、谢稹玉!”
呜呜,呜呜。
外面一声惊雷,桑慈哭着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
雷光劈下来时,照出她惊恐悲极的神情,眼圈通红,面色苍白,眼泪汩汩淌在面颊上,唇瓣泛着金色。
“轰——!”
惊雷不停,黑夜骤亮,桑慈大口大口呼吸,瞪大的眼睛一时接受不了这样刺眼的光。
周围太亮了,她从黑暗里来,这里太亮了。
亮得她恍惚。
她茫然地转头看四周,熟悉的水红色床幔,熟悉的摆设,本以为已经在记忆里久远得快要遗忘,可看一眼,她的眼睛便不受控制变得模糊。
慕楼峰……慕楼峰。
这里是慕楼峰。
桑慈浑浑噩噩,精神恍惚,眼睛却一直在流泪,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分不清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她的脑海里都是血,都是谢稹玉的血。
她呜咽着从床上翻身下来,却像是不会走路了一样,腿软得直接踉跄着跪在地上。
桑慈却顾不上疼,在地上爬了两步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都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重新见到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在流鸣山……在慕楼峰,就是她这短暂的一生里最美好的时候。
“轰——!”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照亮了桑慈苍白的脸,外面的雨很大,她走入雨中,恍惚之间门,竟是久违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再是孤独地被囚在黑色牢笼里,不再是触摸不到任何东西,不再是隐藏在‘她’身后。
她抬起脸看天,伸手接雨水,冰冰凉凉的,混着泪水滑进她嘴里,有点咸。
桑慈眨了眨眼,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逝,可她此时顾不上了。
她顾不上了。
她得去找谢稹玉。
她要在神魂消失前去见谢稹玉,哪怕是最后一面,哪怕现在只是一场梦,一个幻境。
雨水砸出的水坑被她踩踏着,溅出的水花混着雨水瞬间门浸湿了她的衣裙,头发粘在脸上,眼前的一切因为雨帘变得模糊,桑慈却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一路飞奔到崖边时,她纵身一跃的瞬间门下意识召出了一朵莲跳了上去。
从慕楼峰去沧冀峰的路在桑慈脑海里如此清晰,她也从未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奔向沧冀峰。
盛夏的日头总是亮得很快,桑慈到沧冀峰时,天已经泛出灰青色的白。
雨还在下。
桑慈落地时候看到月桂树东倒西歪,狼藉一片的沧冀峰时,又有些茫然。
但她脚步没有停,飞奔向后山。
沧冀峰很大,但就住了个人,掌门师伯住在月桂深处的紫月洞府,大师兄江少凌在最东边的秋凌堂,而谢稹玉则在最北边的雪松居。
雨落在枝叶上的声音,混合着桑慈在水坑里踩踏的声音,在静寂的此刻越发清晰。
到了雪松堂。
桑慈骤然停下脚步,看着这座记忆里异常简朴的木屋,从里到外透出熟悉的穷酸劲儿,院子里一棵雪松孤零零的枝繁叶茂。
“谢稹玉……”她轻声喃喃了一声,竟是有些近乡情怯。
要不是、要不是她看到谢稹玉为了自己发疯的那些事,她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那样浓。
以前她对他也不不够好。
但是,谢稹玉见到她一定会高兴的。
桑慈想着,又期待起来,心砰砰跳着,踢踏踢踏跑上前就推门。
“谢稹玉!”
屋子里同样很简朴,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铺着竹席,青色的薄被折叠得整整齐齐。
里面没有人。
没有谢稹玉。
“谢稹玉?”
桑慈又朝里走了两步,试图在这一眼望到所有的空屋子里找到谢稹玉。
可是没有。
桑慈心里有些急切,她又从屋子里跑出来。
谢稹玉每日勤勉练剑,除了剑馆,就会在雪松居附近的山崖边练剑,冬练九夏练伏从不肯放纵一日。
“谢稹玉!”
桑慈在泥水里跑着,到了山崖边,只有一片朦胧雨雾,没有谢稹玉。
一道雷劈下,照出她越发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
桑慈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叶诚山住的紫月洞府奔去。
“小慈!”
有人叫住了她。
雨声敲击在枝叶上的声音太过清脆,她一时没分清那是谁的声音,身体却一僵,下意识停了下来,心跳都快了几分回头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