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看作话哦!魔头先重生

桑慈重新抬起头,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谢稹玉,却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门转开目光,重新看向沈无妄。

沈无妄的眼神包容,不像谢稹玉那般直勾勾的深沉,他的神情温柔,春日杏花一般柔和,桑慈渐渐的,渐渐的,又沉醉甚至迷失在这样一双眼睛里,忘记了所有。

她的心怦怦直跳,下意识垂下了眼睛。

桑慈没看到一旁一直盯着她看的谢稹玉瞬间门惨白的脸色,她很快仰头看向叶诚山,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后,重新仰头,声音坚定。

“师伯,我决意与谢稹玉解除婚约,从此恢复成普通同门的关系。”

“我不同意。”

谢稹玉终于说了今日第一句话。

少年干净的声音不同以往的沙哑,却是同样的沉敛。

叶诚山正要说话时,桑慈清脆的声音抢先开口:“谢稹玉,你凭什么不同意?”

谢稹玉望着她,手指在腿边蜷缩着,平稳的声音几不可见的颤抖,却依旧沉沉开口:“师叔为你我定下婚约,命我护你周全,我不敢忘师叔遗命……”

桑慈忽然恼怒地打断了他:“谢稹玉,你喜欢我吗?”

她神态娇纵,言辞犀利,一双杏眼瞪着谢稹玉,脸颊因为生气泛着红。

谢稹玉话语一顿,依然直直看着她,却是长久的沉默,许久后,他动了动唇瓣,“小慈,我……”

可桑慈却不想听了,她声音大了一些,“我和你不过是因为我爹的遗命才绑在一起,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听到桑慈说不喜欢他,谢稹玉垂下了眼睛。

沈无妄晲着谢稹玉苍白的脸,唇角无声翘着,又垂头往桑慈靠近了一点,气息似有若无萦绕在她周围。

“现在是我自愿和你解除婚约,你并不算毁约,想必我爹爹也不会怪我,何必再因为婚约凑在一起两看相厌?”

桑慈的语气气呼呼的,带着点情绪,尾音落得很重。

谢稹玉重新抬起脸看她,反驳:“没有两看相厌……”

“那就是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不想看见你,我不能忍受和你还保持着婚约。”桑慈打断了他,重重说道。

随后赶来的方霜知听到了这些令人难堪的话,忍不住看向谢稹玉,想要看看他的神情。

毕竟连她这样的外人听了心里都有些受不了。

又何况是和小慈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眼里心里只有她守在她身边的谢稹玉?

但谢稹玉只是再次垂下了眼睛,不再吭声,重新沉默了下来。

安安静静跪在那儿,显得有些木讷,垂下的眼睛,除了脸色比较苍白外,看不出他此刻情绪究竟怎么样。

桑慈不再看谢稹玉,转眼继续看身边的沈无妄,缓了缓情绪后,不自觉声音都柔和下来,“我喜欢沈师兄,我想与沈师兄在一起,沈师兄待我温柔又体贴,又是问剑宗天之骄子,出身名门,若是爹爹在,他也会愿意我与沈师兄在一起的。谢稹玉能做的事,沈师兄也能做,谢稹玉不能做的事,沈师兄还能做。”

谢稹玉听着这些,一直挺直了的背渐渐弯了下来,终是露了怯。

他低垂着头没吭声。

桑慈说到这,才转头看向叶诚山,她仰着头,被保护着从未经历过苦难的一双眼明亮,沁着糖水一样甜的声音却说着冷酷的话:“掌门师伯,我不想和谢稹玉成为一对怨偶,请师伯准允我和谢稹玉解除婚约。”

事已至此,叶诚山作为长辈也没有理由再反对桑慈。

虽然这桩婚事是桑谨生前给桑慈与谢稹玉定下,但他同样也了解桑谨,若是他还在,若桑慈这样抗拒这桩婚事,若桑慈那样喜欢沈无妄,他也会同意解除婚约的。

何况,沈无妄是问剑宗周道子的弟子,天赋卓绝并不低于谢稹玉,又待桑慈体贴周到,望向她的眼睛温柔又多情。

比起沈无妄,他的这弟子谢稹玉确实显得木讷无趣得多,十六岁的小姑娘不喜欢他,喜欢新来的沈师兄也属正常。

叶诚山神情严肃,“小慈,你决意如此,并不悔?”

谢稹玉终于再次出声,抢先答话:“师尊,我不同意。”

可此时无人在意他的话,桑慈用比他高,也比他坚决的语气道:“师伯,我决意如此,不会后悔。“

叶诚山看了一眼谢稹玉,又看了一眼目光一直落在桑慈身上,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沈无妄,心里还是叹息一声。

一时也不知是为谁。

似乎是看到自己的徒弟还想出声,他沉吟道:“稹玉,莫要强求。”

谢稹玉动作一僵,抬头看向身侧几乎依偎在一起的桑慈与沈无妄,漆黑的眼睛里隐约有些红。

可他很快垂下了眼睛,没人来得及去看他眼底的情绪。

半晌后,他朝着叶诚山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地上,不起来。

叶诚山假装没领悟到谢稹玉那微弱的无声的反抗,重新看向桑慈,“既如此,那么……”

“小慈,你会高兴吗?”

谢稹玉却又开口,他重新起身,抬头看向桑慈,狭长的凤眼泠泠似有水意,声音很低。

桑慈被迫将注意力再次放到谢稹玉身上,对上他的眼睛,她的脑袋有一瞬的空白,思绪好像也停滞了一瞬。

谢稹玉……

“小慈?”沈无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眼尾带笑,神情温柔。

桑慈再次看向沈无妄,对上他的眼睛时,潮水一般浪涛不绝的欢喜便朝她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害羞地红了脸。

随后,她一字一句地告诉谢稹玉:“与你退婚,我会高兴。”

谢稹玉沉默着看她,收回了视线,再次朝着叶诚山伏下身,头抵在地上。

“请师尊主持我与小慈的退婚事宜。”

像是认命一般,谢稹玉语气平静,并未见半点起伏。

桑慈听到这话,却无来由生出一股气恼,忍不住瞪了一眼谢稹玉。

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气恼实在是没有道理,但她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冲着谢稹玉重重哼了一声,转而也朝着叶诚山伏下身,道:“请师伯为我做主!”

既然双方都已经同意,叶诚山自然点头,“既如此,我便代替你爹,替你们一人解除婚约,你们一人婚约就此作罢,以后休要再提。”

话音落下,随着叶诚山抬手往他们两人身上一扬,婚契无形的约束便在桑慈身上消失了,她有一瞬的心跳加速,但转而起身时,看到身侧静静的,温柔如水地看着她的沈无妄,后知后觉的欣喜朦朦胧胧地漫上来。

像是坠入了甜美灿烂的梦境,不愿醒来。

沈无妄看着桑慈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翘起唇角,笑容舒展,语调轻柔缓慢,“小慈。”

这并不是一个独属于谢稹玉的称呼。

却是如今他对桑慈的称呼。

小慈、小慈。

沈无妄唇边笑容深了一些,浅褐色的眼睛琉璃一般倒映着少女的粉腮星眸,笑容似春风拂面,对着少女张开怀。

桑慈害羞地垂下眼睛,柔软的浓云般的乌发不似她的脾气,春水般柔顺地从她颈项间门滑下去,露出胜雪肌肤,白而润,纤细脆弱。

他低下身,缓缓揽住了她。

叶诚山看着这一幕,有点心疼还跪在地上头伏地的徒弟,忽然想到一件事,索性一起说了。

“小慈,你爹曾经给谢稹玉下的那道心誓不如……”

“师尊,这是师叔留给我的东西。”

谢稹玉再次打断了他,态度强横。

今日他已有数次打断自己,这是从前不会不会有的事情,叶诚山忍不住拧紧了眉,但念在今日情况特殊,况他也知道桑谨对于谢稹玉来说不只是救命恩人,更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便也就没再说下去。

这道心誓,本就是桑谨为了防止未来谢稹玉功成名就之后嫌弃伤害桑慈的保障,即便谢稹玉性子沉稳守诺又老实。

他这位师弟,是君子,亦是小人。

桑慈却最讨厌谢稹玉这样,左一句因为她爹,右一句因为她爹,想起沈无妄对自己说过的话,深以为自己决定退婚一事是自己这十六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师伯,那我先带沈师兄去疗伤了。”她对叶诚山道。

虽然态度还算恭敬,但对谢稹玉的不满的情绪也藏在里面,难免这恭敬就有些水分。

但桑慈自小被桑谨宠爱着长大,娇纵的性子在流鸣山也是出了名的,叶诚山应付她和谢稹玉这婚事也有些累了,便也没计较,点了点头。

桑慈扶起沈无妄,没再多看一眼谢稹玉,召出一朵莲,带着沈无妄就走了。

少女翠色的裙摆在清晨的碧空下,像是水中美丽的青莲一样漾开,又转瞬消失不见。

像是一场梦,梦醒后什么都没有。

夏日灼热的风吹在身上,却令谢稹玉觉得冷,好像那一日桑师叔带他上山时被阳光照到的人间门温暖被人一下子攫取了一样。

“稹玉,既然婚已经退了,便不要再想此事了,回去好好疗伤,等明日辰时,你来为师这儿一趟,为师要重新为你择道。”

叶诚山见谢稹玉白着脸还抬头眼巴巴看着桑慈离开的背影,没好气道。

如今谢稹玉走的是杀戮道,故此他需要不停下山斩妖除魔,手中剑戮不平之事。

而叶诚山此时说的重新择道是择什么道,他也清楚。

无情道,最难修的道,心中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与剑合一为一,化身为剑,更能领悟剑意。

谢稹玉收回目光,垂下头。

“师尊,我不修无情道。”

说完这句话,他冲叶诚山磕了个头,不等叶诚山开口,便起身往后边住的雪松居去。

叶诚山难得见这弟子叛逆,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皱紧了眉头看他离开,眸中有沉思和决心。

半晌后,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徒弟,板着脸道:“收拾一下这里。”

江少凌性子温吞,虽想替自己小师弟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着手开始收拾沧冀峰的狼藉。

在现场的温婉婉和方霜知在这种氛围下,一句话都没敢说,直接就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时,桑慈带着沈无妄走了,谢稹玉也转身离开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敢吭声。

一直到叶诚山甩袖离开这里,温婉婉才秀眉微皱,叹了口气,道:“小慈和谢稹玉的婚约就这样解除了?”

方霜知性格火爆,想得倒也简单,很快就接受了,耸了耸肩,“都闹成这样了,不解婚约还能怎么样?何况,小慈不是说了吗,她就喜欢沈无妄,我觉得沈无妄挺好,对她温柔又痴情。这半年时间门,他对小慈如何,你我都看到了吧?确实比谢稹玉那个木头贴心,不怪小慈要退婚。”

“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温婉婉还是皱着眉头,声音柔和,“谢稹玉对小慈一直很好。”

“刚刚你也听到了,小慈问谢稹玉喜欢她吗,他都沉默着,或许他这么些年对小慈关照也只是为了报恩。”方霜知抱着自己的刀,“话本里不都写了吗,像是他们这样的凑在一起也不快乐,倒不如这样散了。”

“也是。”

“不过你觉得谢稹玉伤心吗?”

“应该吧?”

“刚刚小慈好像都没问谢稹玉为什么和沈无妄打起来。”

“是吧,她真的不关心谢稹玉了……”

……

桑慈直接带沈无妄回了他的住处梅馆。

她心里攒着一股怒气,不得发泄,从一朵莲上跳下来后,拉着沈无妄朝屋子走的步子又急又快。

沈无妄倒也不气恼,仿佛没脾气一般软绵绵地任由她拽着自己走,面前少女裙袖翩翩,一头乌发不似她娇纵的性子,此时温驯地垂在身后,在阳光下乌得发青,浓得像云。

他的眼睫微颤,眼里雾气渐浓,生出浓郁兴致,微微眯了眼,露出痴迷神色,轻轻嗅着空气里她的味道,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

他的眉梢挂着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