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两下小腿,粗鲁地蹬在身侧的柜面上,把自己带着椅子一起扔出去,腰部发力,从座位里一跃而起。他如同一只轻巧的蜻蜓落在地上,快走两步靠近蝙蝠侠,异常强硬地抿着嘴巴。
“我不喜欢她。”他生硬地说。“父亲,她在这里就像一个恶劣的玩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
罗宾的语调急促且生气,布鲁斯可以看到儿子因忍到极致的愤怒而轻轻扭曲的脸。男孩的鼻翼短暂地翕张着,他为此思绪出窍半秒。这个年纪的孩子面庞依旧稚嫩,却比其年幼时多了两分冷峻的青涩,就像世上每个正直青春的年轻人一样,眉梢被点燃一截对困惑的怒火。他的儿子依赖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足以为他答疑解惑的谜底,作为谜面的他血缘的姊姊变成一道无足轻重的符号。他向他寻求答案,因为他是父亲,也因为他是蝙蝠侠。
“你要想她知道你可以告诉她,你不想她知道她就不该来这,你要在意就让她远去,你要无谓就让她让她脱离——”达米安的声音变得尖利,“她到底干嘛要在这?她为什么非得待在一个既跟她没关系又不需要她的地方?这让我觉得很讨厌,父亲,而且她让事情变得很麻烦!”
耐性见长的孩子终究无法忍耐一根饱经风霜的老油条,他几乎变回了那个还只有一米三七的小罗宾,哪怕他依旧年幼。他多少次认为自己长大了?达米安瞪着布鲁斯。现在的他站起来足够俯视坐在位置上的父亲。
爱。布鲁斯想。因为她是我的孩子,和你一样。
孩子与父母间连着一条无法被触碰的线。它和亲疏关系不大,因为那轻盈柔软结实的线始终存在。它可以极细,但是它不会断。无论是“血缘”还是“责任”的纽刃,它们仅仅作为孩子的脐带……而另一端栓在父母的指上。细如羊肠,坚硬如水。
他在心里说。但在这些日子里,他没有如他所想般能与他的孩子相处更久。李娅几乎不睡懒觉,他们的作息严重错位,等他打着哈欠夹好衣服下楼时,她总是已经离开了大厅。他见过和阿尔弗雷德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孩,他们像一对真正的祖孙。
她似乎很会讨老人欢心,他们相处的时候,阿福的笑容没有消失过。
蝙蝠侠安静地说:“她会知道这一切,但不是现在。”
有什么东西从他脊背处震颤而上。达米安撑着扶手的手臂因这句话为布鲁斯的椅子带来一阵强烈的战栗。他的表情从愤怒变得不解,又从不解变得认真,最后几经变幻,他站直了身体。
“这很奇怪,我不懂。”他困惑地说。“父亲,这有什么意义?”
理查德和提姆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就像先前当两条门神怼着韦恩时一样。只是娱乐室沙发更软,他们坐在一起就难免重心下滑,变成三只黏在一起的豆沙包。
他们早先结束到底是打电玩还是看电影的争论,两个大男孩各不服输,问就是又不是没有三人游戏。理查德极力反对这个提议,他受她稀烂的游戏技术之苦良久,并终于得以在悔恨的泪水里恍悟她李娅不是不想打游戏,而是压根玩不来。
他那天目睹了她花两个小时和格斗游戏搏斗,败绩累累,一片惨绿。迪克从来没见过竟然有人真的连一把人机都赢不了,他大为震撼,试图教明白她动作拆分精细到每处的按键细节,如何搭配更流畅的组合打出舒适的连招。迪克为此努力了一下午,最终,李娅依旧只会普通的直拳下踢,能跳起来,运气好时能瞎猫碰到死耗子释放斗气槽。
迪克一点头绪都没有:她能记住更加精密的机械运转,怎么就记不住简单的手柄连招……他看着她脸上充满愧疚地切到超级马里奥,不停不停被管道里的食人花咬住屁股,重复死亡。
如果马里奥大叔的尸体会留下的话,食人花就该愚公移山了。
李娅明显对自己的游戏水平颇有自知之明,在他们争夺屏幕使用权是屁也没敢放一个。她被挤在两片青年的胸膛间,尽力把自己缩得更小,免得磕磕碰碰挨在良家少年哪儿哪儿污人清白。
她有些意外,理查德的工作是警察,那么肌肉匀称也没什么。但提姆看起来并不擅长户外运动,竟然也很结实。她想起他曾提过和韦恩一起去跳伞,不禁有点感慨之意。
你们这一家子恐怕最不怕绑架撕票吧,绑架犯和人质究竟该关心哪个都说不定呢。
结果是理查德赢了。他问她想看什么片子,李娅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有没有拍超级英雄的?”她问。“我想看看蝙蝠侠。”
夜翼和红罗宾一时语塞。
正义联盟成员对外大多放出了创作权,超级英雄系列电影更是层出不穷。但庄园里并没有购入这类碟片,原因可想而知。
自己看自己的同人二创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家都爱看,但是电影这类更加真实的载体,各位没事不会放在那当挂画欣赏。蝙蝠洞里当然有资源,蝙蝠侠总有多手准备,会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大众传媒基础雄厚,他不能完全保证不会有人在英雄们的秘密身份上引起舆论导向,不会将那把解密的刺刀鱼腹暗藏,图穷匕见。
迪克诚实地摇了摇头:“老片子比较多,英雄电影产业还很新兴,市面上都能够看到。但是我们有很多很多惊悚片、呃(李娅看见提姆绕过她背后用手捏住了理查德的手指,那瞬间他的表情带上些微痛苦)、还有冒险片!冒险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