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情生欲?!飞蓬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重楼。
开什么玩笑,自己是下了猛药不假,但这才第三天!虽然是第三天的晚上,却也没到四天啊,远远比不上原本的时间线。
他在第四天正午,就因被重楼折磨地太困太累太酸软无力,直接睡了过去。重楼真正承认爱上他,更是在度过整个发情期找回理智之后。
“怎么?”重楼饶有兴趣地看着飞蓬:“不是你一直想逼我承认吗?”
飞蓬后背上的热汗有些发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三番五次引导重楼思情的行为,也不是没有破绽的。
“可你什么时候发觉,我因你出现发情期,实质上是因情生欲的?”重楼却是半追问、半叹息,声音越来越沉闷:“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飞蓬心中一松,知道重楼是基于现实进行理解和联想,不禁摇了摇头:“鬼界生灵轮回,痴男怨女太多。”
重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倒是完全不觉得,飞蓬不明说有什么问题。
他们立场敌对,是敌人。飞蓬更是神界第一神将,禁情绝欲已是习惯,也没打算利用自己莫名的感情,去达成什么目的。
他纯粹是心高气傲、绝不服软,才屡次与自己争锋相对、提问质疑。
“我抱你去浴池吧。”重楼瞥了瞥神色疲倦的飞蓬,忽然就心疼起来。
好强这一点某些时候真不太好,如果飞蓬没那么骄傲,自己不至于被激怒,也就不会下手那么重了。
“魔尊倒是事后做好人了?”果不其然,飞蓬立刻又嘴硬了,还一把推开了重楼:“我自己洗!”
重楼当然不可能同意,但怎么反对也是个学问。
……
“飞蓬…”重楼在背后叫住了飞蓬:“别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飞蓬的脚步微微一顿:“我知道。”
就算重楼不说,他也明白。这次的容器改造,是因为自己让重楼动心太早。之前,重楼可以承受失去的代价,意识到动心后却不行了。
那便宁愿自己恨他更深,也要确保他万一失去理智,自己的体质也能保证存活。
“但如果你真想吞噬我…”虽然飞蓬完全相信重楼的忍耐力,但还是回过头,淡淡一笑:“防备也没用,我会争取一击毙命。”
重楼默然无语。
你这语气,可不像是想被一击毙命咬中要害,以免受更多折磨,而是想顺势捅我一刀吧。
“对了,你之前的问题,虽然我觉得不重要…”飞蓬从重楼的沉默中,读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禁笑意更深:“但如果说恨,倒也没有。”
重楼骤然上前几步,紧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我。”飞蓬微笑着,语气很是笃定:“不然,我不该在能隔绝煞气的空间里,而该在魔界,自生自灭。”
神将浑身上下,都弥漫着被魔尊尽情qi凌享yong过的气息,却眉眼端正、笑意朗然:“只此一条,我不恨你。”
“飞蓬…”重楼怔然看着飞蓬,心中的花盛开了。
飞蓬便看见,金色从那双魔瞳中快速褪去,只剩下一汪流淌的赤色。澄澈清明如血玉,正凝视着自己。
其中,有爱意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既不再因理智而克制,也不再因威胁而镇压。
……
“要多久?”飞蓬心情复杂,垂眸看着缠在自己腰肢上的尾巴。
重楼已经开始熬药了。
就是用空间法术,把适才内敷的药膏混入其他的清甜灵材,在另一个房间,熬煮成清苦中微带甜味的药汤。
听见飞蓬的问话,重楼回想一下自己,给出了答复:“以你体质,大约一盏茶。但还有药得喝,我已经煮了。”
飞蓬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着重楼:“敷下去、喝下去,那之后呢?”
重楼微微怔忪,有点不明白飞蓬的意思。
但他下意识抬手,把担在墙壁上的长白浴巾拉下来,把人裹好了抱出浴池。
“用了药,是不是体质能完全恢复?”飞蓬脸色润红,在重楼怀里抬起头。
他追问道:“之前你所作所为造成的效果,是不是能全部消弭?”
重楼脚步一顿:“不能。”
床榻被空间法术直接整理,崭新被褥落下,转瞬便既舒适又整洁,让人一看就想躺一躺。
“再能恢复…”重楼将飞蓬放了上去。
他低下头,眼神莫名,声音带了点轻微的叹息与惭意:“也不可能和最初一般无二了。”
……
“那如果本君想连阻力都一起恢复呢?”
重楼端着碗的手掌一颤,深深看了飞蓬一眼,垂眸道:“洗精伐髓,重塑神体。我知道你不怕疼,但那会无比痛苦。”
还算坦诚。飞蓬接过来一饮而尽,淡淡说道:“魔尊介意帮忙收集吗?”
“……”重楼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苦笑一声道:“好,发情期结束我放你走的时候,一定奉上。”
飞蓬将空药碗还给重楼,音色更淡:“所以,接下来的发情期,魔尊照样不会放过本君。”
“……不!”重楼顿知不好,下意识想挽回点什么。
哪怕是奢求,他也不愿意毫无作为:“我会尽量忍的,你放心。”
飞蓬怔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然后失笑摇头:“不,魔尊想左了。本君的意思恰恰相反,我是要你不忍。”
“什么?”重楼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飞蓬敛去脸上笑意,正色道:“魔尊,你想想,其他异兽的发情期,会动不动就失去理智吗?”
“当然不会!”重楼当即回答:“他们不到发情期,也会随时随地因生出欲望,找看对眼的…”
他忽然顿住了:“…嗯?”
“看来魔尊也想明白了。”笑容重新浮现,飞蓬莞尔摇头。
重楼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越忍耐,最后失去理智的可能就越高…”飞蓬神色平静,却暗自苦笑。
他就算有点生气,也不舍得让重楼在最受折磨的第一次发情期,除了前三天,全靠隐忍度过:“本君更想保命。”
“魔尊不是说,最后会放我走吗?”飞蓬没有避开重楼复杂的视线,反而坦荡地望回去:“既如此,本君宁愿忍一忍,再亲自讨回公道!”
重楼垂下眸子,心头情绪酸涩,但还记得去取新衣。
“嗯…”飞蓬探手想接过来,但这次动作有些太大,竟牵动了体内还酥麻的地方,不禁皱了皱眉。
重楼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把洁白亵衣披在飞蓬身上,又拉来了被褥:“我去准备晚膳,你先小睡一会儿吧。”
被泡得浑身酥软,精神反而恢复了一些,飞蓬摇摇头:“暂时不困。”
重楼不置可否,将被角掖了掖,正欲去隔壁房间准备食材。
“飞蓬,你对魔界的消息同样了如指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停在门槛处:“应该也布置了眼线吧?”
飞蓬瘫软在舒适的床褥里,床帘已被重楼解下,垂挂在床榻边缘,让光线变得暗淡催眠。
他刚在心里慨叹重楼的体贴,就听见这句问话,不禁起身挑了挑床帘,微红的眼尾高高扬起:“哦,魔尊这是兴师问罪?”
“不,我是说…”重楼迟疑一瞬,神族禁情绝欲,飞蓬绝不会有他意,但这般行为又不像单纯对敌人。
他想了想,还是坚持问了出来:“你曾经…是想与我结交吧?哪怕是为了战场惊鸿一瞥?”
“哼,你算什么惊鸿?”飞蓬的语气,难得有点不善了。
隔着微荡的帘幔,重楼与飞蓬对视。
“我是不算,可对你来说…”他的语气带了笑意,却又有轻微的自嘲:“顺眼的毛绒绒肯定算吧?”
飞蓬忍了又忍,还是“噗”地笑了一声:“好吧,这确实算一个我想和你结交的理由。”
“……”重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有这么一天,居然是靠着本体卖萌,才能换心上人一笑。
但是,这感觉也不算差。
听着飞蓬躺回去的声音,重楼跨出了门槛。
“等等。”躺在榻上的飞蓬忽然唤住了他。
重楼回过头,有点失望看不见飞蓬那双熠熠生辉的幽蓝眼瞳:“嗯?”
“我是有些渴和饿。”飞蓬的声音是久经qing事的喑哑。
重楼一急:“……我马上去做饭,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
“但是,我记得兽族必修课有厨艺?”飞蓬直起腰身,指尖掀开床帘的衣角。
重楼清晰看见他眸中的戏谑:“你可以在这里直接动手,我不怕烟熏火燎。”
“!”重楼语气艰涩了不少:“你怎么知道厨艺是必修的?!”
飞蓬含笑反问:“我看过很多古籍,我知道异兽的发情期,再知道这个,很奇怪吗?”
“再说了,不是你先安插的奸细吗?”他随意撩了撩帘幔,让自己的身影欲隐欲现:“本君也是一界之主,当然要礼尚往来。”
重楼:“……”
他忍了忍,还是状似冷静地提出了质疑。
“可本座成为魔尊后,从来没亲自动手下厨,你是怎么知道的?”重楼很清楚,飞蓬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确定自己学过。
飞蓬淡淡一笑:“那魔尊恐怕不知道,你的小道消息在魔界流传广泛,冒险来这里的妖族做生意都能听见。”
“比如必修课。”他眨眨眼眸:“就是可以不喜欢,但绝对不能不会吧?”
飞蓬摆出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好像,也是兽族择偶的一个环节?嗯,尽管异兽不在意择偶,而往往更重眼缘。”
“但你是蚩尤之子,正常兽族接受的教育,你肯定都受过。”瞧重楼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他不禁低笑:“其实,本君第一次听说时…”
他挺感叹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兽族成魔后人口一直在增长,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那群兽族修成的魔族,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简直都是贤妻良母型!
“……我去做饭了。”重楼脸色泛红,丢下一句话,就想逃之夭夭。
飞蓬啼笑皆非,重楼最后的倔强,大概就是不在自己面前做,以掩盖他多年不曾动手的生疏手艺。
“啪嗒。”过了很久,重楼终于端着主食进来了。
其实在此期间,飞蓬经历了重楼屡次送来汤汤水水、点心果汁等小食,早已坐在桌前。
兽皮早就被收拾掉了,桌面上也没有什么指印和抓痕。
还挺谨慎聪明嘛。飞蓬心里嘀咕一声,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绝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只可能是重楼不想自己看见,处理过一遍了。他好笑极了,不得不抿紧嘴角,在重楼担忧自己咽不下去的目光中,以很好的胃口表现食欲。
“我继续去端。”重楼惊呆之余,倒也松了口气。
最后一次去隔壁前,他提醒道:“接下来是主食。”
此时此刻,飞蓬瞧着摆开的饭菜,不免笑出了声:“可算好了。”
晶莹剔透的饭粒被炒制成金黄,里面夹了各种薄薄的香辣肉片,还有其他配菜,一看便有食欲。
飞蓬接过重楼递来的碗筷,倒也没忘记逗上一句:“主食做了这么久,果然是把基本功都忘完了吧?”
“……不想吃,就不吃。”重楼布菜的动作顿住了。
飞蓬刚轻轻挑眉,心想重楼果然还没被自己真正“收复”。
他便见,对面的魔尊话锋一转,语气竟变得激昂很多:“我带你出去,到我族集市尝尝鲜吧,你想吃什么都行!”
“……”飞蓬再次极力忍笑。
重楼这怕不是刚才烧了好几次失败作品,被自己说中痛处,以致于对菜肴的味道莫名不自信了吧?
算了算了,可不能逗过头。他唏嘘地想着,夹了一筷子到嘴里,眸色微亮:“不了,你烧得还是不错的。”
就是还需要勤加练习,才能和多年后一样棒。
“是吗?”重楼半信半疑地夹了一下,在口中咀嚼起来。
还是与适才一样的味道,普普通通、家家常常,绝对算不上美食。
“飞蓬…”他忽然唤道。
飞蓬边吃饭菜边饮下汤羹,抬眸看向重楼:“嗯?”
“谢谢。”重楼低声道。
飞蓬这会儿是真愣了:“啊?”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挽回这并不美好的相遇。重楼深吸一口气,没有揭穿飞蓬的温柔,只轻轻笑了笑:“没事,你吃过就休息吧。”
“哦,好。”飞蓬也确实没有强撑的打算,饮食是补充精神气的办法,他接下来还得继续面对重楼的发情期呢。
用完膳之后,神体极快地消化着通过膳食补充的灵力,飞蓬因此不觉得胃胀。
“哈啾。”但大抵是绷紧的意识明白可以休息了,困意几乎立刻劈头盖脸而来,令他打了个哈欠。
飞蓬勉强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往床榻方向去。
“等等…”重楼顺手把杯盘狼藉收起,慢两步地追了过去。
飞蓬回过头:“你不会又…”
“不。”重楼赶忙解释,伸手揽住飞蓬劲瘦的腰肢,打横将人抱起:“换个地方吧,别睡在这里了。”
他扫过房间内的摆设,虽是幻化,却也大部分是黑沉沉的,而且充斥着自己的气息。
“重楼?”飞蓬茫然不解地看向重楼,他被重楼越过几个房间,带到了幻化出的水帘洞内。
洞外水声叮咚,清风与水汽充盈洞内,溪流蜿蜒、石壁润滑。
两块高处的大石之间,支起了一张宽敞的吊床,清风吹拂,曙色熹微。
“睡吧。”重楼将飞蓬放下。
轻薄被褥搭在他身上,下方床榻极具弹性、相当舒适。
“我尽量不打扰你。”重楼低语道:“好好休息。”
飞蓬怔然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既甜又痛。
重楼的状态,其实比飞蓬想的好很多。因为发泄出去不少欲wang,他也就更能冷静地思考。
胃口好更代表了飞蓬强大的心理素质,他是真能做到与仇敌谈笑风生。
甚至不一定是仇敌,于他而言,自己动了心、许了诺,也大概只是个需要一剑杀之的仇敌,杀了也就一切结束。
“飞蓬…”重楼越想越心情复杂,便没有留在空间,反而去了炎波泉。
火舌从岩浆中往上喷涌,魔尊只阖眸打坐,隐忍着欲求不满的发情期兽yu。
“重楼…”炎波卫戍黎火金吾忽然开口。
重楼压下眼眸深处的金色,才睁开眸子:“嗯?”
“神将飞蓬还活着吗?”黎火金吾很认真地问道。
重楼皱起眉头:“为何这么问?”
“被你带入自己空间的敌人,哪个不是猎物?”黎火金吾叹了口气:“我没求情的意思,只是…有点可惜…”
重楼微微一愣:“为何?”
“冥君镇守鬼界,离寒髓很近,从未搅扰。”黎火金吾做了个对比:“不似敖胥,心怀不轨、作恶多端。”
重楼垂下眼眸,黎火金吾的话很是公允,而自己呢?若说开始是惊艳,之后是征服欲引起的摧折□□,那现在对飞蓬的好感就完全超过预期。
“他没死。”重楼淡淡说道,血瞳深处是只有自己明白的愧疚,还有浓浓的欣赏与摸不清轻重的情愫:“再过一些日子,我就放他回鬼界。”
这下子轮到黎火金吾惊讶了:“你居然没杀他?你出兵时明明是想…”
“此一时,彼一时。”魔尊打断了炎波卫戍的话。
他的语气,极冷静淡漠:“本座是想一了百了,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才赐给神界这么一个第一神将。”
“那便算天道平衡而神族走运吧!”重楼神色疏冷:“但这神将日后也不归神界了。”
黎火金吾更是大吃一惊:“你…你做了什么?”
飞蓬那个时候插手,自然做好了战死牺牲的准备。他对神界那般忠心,如今居然要退出,这怎么可能与重楼无关?!
重楼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时,血色眼瞳控制不住地泛起金色波光。
“重楼?!!!”黎火金吾若是有人形,只怕头皮都麻了。
重楼重新低下头:“如你所见,不得外传。”
“可飞蓬…”黎火金吾支支吾吾:“他…他真的没事?”
重楼忽然笑了:“有事的是我才对。飞蓬还活着,而我答应放他走。”
“重楼……”黎火金吾欲言又止。
重楼闭上眼睛:“本座心意已决,不必再劝。”
“噗通。”魔尊空间之中,飞蓬翻了个身,不小心从吊床上摔了下去。
黎火金吾便瞧见重楼脸色顿变,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火球在岩浆表面抖了抖,主动沉了下去。
飞蓬自救很及时,手肘毫不犹豫捣向石壁,想借力稳住自己。如果重楼没立即出现,一把搂住他的腰杆,这无疑是受点擦伤就能搞定的。
“……”飞蓬只能无奈地倒入重楼怀里,被抱回一点都不小的吊床上。
重楼这才松开手,抱臂看着他,无奈道:“怎么了?”
飞蓬沉默不语,总不能说,没有变成重楼兽身抱着,他无意识滚啊滚,直接就摔了吧。
“……继续睡吧。”重楼这回也不放心走了,随手召来一块浮石坐下,但还记得收敛自己的气息。
飞蓬默了默,在死要面子活受罪与破罐子破摔之间,选择了后者。
反正就算露出破绽,现在的重楼也不可能杀了自己。执念早在他得到重楼承认爱上时,便已经圆满。
“不,你上来吧。”飞蓬一本正经地往床边挪了挪。
重楼目瞪口呆地看着飞蓬,一时半会不明白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毛犊上来。”索性飞蓬找理由是一找一个准的:“嗯,至少把尾巴送上来。”
重楼张了张嘴,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照做了。
飞蓬便直接搂紧一节尾巴,舒舒服服陷入皮毛的包裹里,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我是大型毛绒床垫。重楼揉了揉额角,心里咕哝了一句,但也阖眸渐起睡意。
“嗷!”直到他呼吸声才稳,尾巴尖就狠狠一疼。
重楼睁开眼眸,只见那双幽蓝色眼眸明明泛着困倦的水光,唇畔却有意味深长的报复性笑意。
“你…”他抿了抿唇,终是没警告什么,甚至没把兽身收回来,反而舒展了一下龙尾,轻轻覆盖飞蓬的双瞳。
视野一片黑暗,飞蓬的呼吸声便逐渐平稳,仿佛放弃了幼稚的报复。
重楼自以为,这次总能睡得安稳了吧,就也阖上眼睛了。
“嘶。”他好不容易睡着,这回是尾与腰接轨之处,毛被揪掉一大撮。
重楼抬眸深深看了装睡的飞蓬一眼:“你是不是不困了?”
“很困。”飞蓬含含糊糊说道,抱着重楼腰身把人往吊床上挪的手,很快就松开了:“只是力道不均匀,盖着不舒服。”
重楼看了看飞蓬,不是你把被褥蹬去床脚,把我尾巴当毛毯盖的吗,你还嫌弃毛毯一边轻、一边重?!
“好了,睡吧。”他把额角突突直跳的青筋按平,耐心地用尾巴卷住飞蓬裹得严严实实,确保四面八方压力对等,绝对不存在重力不平衡。
飞蓬状似满意地蹭了蹭,心里却在想,居然还能忍,我是不是低估了重楼刚动心的感情深浅?
不过,还是得试探试探底线。反正,下一个理由也找好了嘛。飞蓬便放软了身体,连呼吸都轻轻浅浅,似乎是真的愿意睡着了。
“飞蓬?”重楼等了很久,甚至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
他没得到任何回应,便隔空用空间法术召来茶叶、拿来熏香,在洞穴里煮上、点上,让飞蓬睡得更香甜。
“……”装睡成功的飞蓬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疼,不太舍得继续欺负重楼了。
算了,睡觉吧。
洞穴内流水潺潺,一神一魔相拥而眠。
被重楼高强度地侵zhan了三天有余,飞蓬的身体纵然经过药浴恢复,也虚软乏力。
他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直到第四日都过了正午,才慵慵懒懒地睁开眼睛:“唔…”
一只茶盏凑到唇边,是茶味的清香。
“!”飞蓬迷迷糊糊地饮下,被出乎意料的气味一冲,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重楼把飞蓬的反应看在眼里,掌心微微用力,垂眸将杯子拿开了:“不习惯吗?”
“有点。”飞蓬其实知道,重楼已经很用心了,还特地为自己寻来了魔界最好的茶。
就是这味道,让喝惯仙茶的飞蓬有点措手不及,哪怕他曾经也尝试过挑战。
可鼓励还是要给的,飞蓬从重楼掌中轻轻巧巧夺过茶盏,将剩下半盏一饮而尽:“但品质不错,灵气充沛。”
重楼甚至顾忌他的身体,把其中那点儿微薄的煞气剥离了。
“时间太短找不到新的,我这里的仙茶品质,都不太高。”重楼不置可否,飞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骗不了他的。
但他也不打算探究飞蓬的回答,到底是虚以为蛇,还是过于心软:“你午膳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我可不挑食。”
……
“你在看什么?”飞蓬冷不丁道:“眼珠子又金了。”
重楼回过神来,再厚的脸皮都隐隐发烫,又怎么好意思在受害人面前提起呢?
“咳,没什么。”他干咳一声,移开视线道:“我去做饭了,你看看游记?”
重楼从床榻旁的崭新书柜上,抽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书,给飞蓬打发时间用。
“嗯。”飞蓬随意地接过来,一个眼神都没再瞥给重楼了。
重楼莫名有些失落,又不好留在这里打扰飞蓬,只能去了隔壁下厨。
“噗嗤。”他却是不知,自己刚刚出门,飞蓬便放下游记,唇角难以抑制地翘起。
欺负重楼可真好玩啊,如果能欺负他失控,就更有成就感了。飞蓬在心里算算时间,想溪风也快来了,不如再添一把火,好好逗一逗重楼。
于是,这整个下午,他都表现的很冷静、很识相,什么麻烦都没找。
有丰盛滋补的午膳在前,重楼做晚膳时,便以蔬果和汤羹为主。此时此刻,他们刚刚用完饭后甜点。
“飞蓬。”瞧着飞蓬放松的眉眼,重楼忽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不愿意以恶意揣测飞蓬今日的平静无波,但时刻理智告诫着,必须小心谨慎。
飞蓬靠在椅子里,不解地看向他:“你觉得,我被关在这里,还能想什么?”
“……”重楼无言以对,沉默几个呼吸后,低声道:“你今天醒过来之后,没有再拔我毛了。”
倒是敏锐。飞蓬无声地笑了一下,他可不想让溪风看见毛绒绒被拔毛。
但也仅限于此了,别的无所谓。飞蓬抬眸时,眼底滑过一抹锋锐,手掌轻轻下翻,是想要握剑的动作:“我其实也没想什么,就是手痒。”
这一个下午没拔毛,他看似在看游记,实际上可都在回忆原本这一次发情期内,与重楼交手的过程呢。
如果溪风运气好,等他来的时候,便能瞧见一个灰头土脸、鼻青眼肿的魔尊。
“跟我来。”重楼果然没有起疑心,还立刻幻化战场,带着飞蓬前去。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了代价。
“进来。”溪风找上门之时,重楼甚至没力气再做戏,直接开了通道。
溪风被吓了一跳:“尊…尊上?!”
“无妨。”魔尊正倒在地上,肩膀、脖颈、手臂、腕部、腰侧等处,到处都是伤口。
他的脸上更是严重,各种风刃刮擦出的细碎伤口遍布着,汗与血混在一起,充盈在空气之中。
“哼。”不远处,神将也并不轻松,手腕上的刃伤几乎是深可见骨。
但在总体上,他的伤势显然轻得多,人还在笑:“魔尊,痛快吗?”
“你退下。”重楼挥了挥手,示意溪风往后站。
他的目光灼灼有神,紧紧凝视着飞蓬。
“嗖!”然后,重楼猛然跳起,脚步飞快地避开了又一道对要害疾驰而来的风刃。
飞蓬却也随后便至,同重楼战势焦灼。
“尊上!神将怎么…怎么还能…嗯?!”溪风的话卡在半途中。
他震惊地发觉,飞蓬仍然被封印着,只是引动了游离于魔尊空间里的稀薄灵气,暂为所用。
“哼。”在溪风到来前,重楼跟飞蓬打了好半天,早已从开始的惊异中回神,心中只余佩服。
飞蓬在绝境里,发挥的水平实在超乎想象,竟能与他拼成这样。
只是时间不早,也该结束了。重楼不再与飞蓬短兵相接,翻手之间便周身浮现紫光。
“轰。”飞蓬见势不好,迅速暴退数里。
他身法轻盈,立即躲过了好几处空间节点。
“哼!”但魔尊此次当着下属的面,是铁了心重新拿下神将。
他边打边限制飞蓬移动的范围,让周遭空间愈发凝实。
“咚咚锵锵。”飞蓬凝了凝眉,立刻转守为攻,主动冲上前去,又与重楼战到一处。
他用照胆神剑架住炎波血刃,重楼心高气傲,早在开战之初,便把剑还给了飞蓬。
飞蓬冷眼瞧着自己行动越来越吃力,故意拧起眉头。
他发挥得倒是越来越出彩,剑锋之寒锐逼得重楼不时后退,但总体上还是渐渐被逼入逆境。
如此一来,重楼心中一定。在飞蓬即将完全动不了的那一刻,他侵身而进。
“尊上小心!”溪风却因角度问题,第一时间瞧见了让他胆寒的一幕。
飞蓬勾起嘴角,在重楼扣住他肩膀,伸手去夺利剑的那一瞬间,粉碎了周遭的空间束缚。
“咔擦。”飞蓬反手捏住了炎波血刃。
重楼脸色大变:“你!”
“哼。”可飞蓬完全不顾指尖之伤,只狠狠将血刃锋芒逼向重楼颈间。
重楼要么松手,任飞蓬拿回照胆神剑并立即逃脱,此前努力付诸流水,只能再战一场。
要么先夺神剑再反制飞蓬,可若稍迟一瞬,便很可能颈部重创。
“噗。”炎波血刃重重划破重楼的脖颈,魔血狂涌而出。
飞蓬肩上衣料破碎,肩胛骨被重楼捏出了指印。但也仅仅只是印子,连骨折都没有。
照胆神剑被重楼举起,剑柄砸在他后颈上,一下子就把人敲晕了过去。
“咣当。”飞蓬神色意外地倒了下去,被重楼揽入怀中。
溪风立刻赶上前,忧心忡忡道:“尊上,您没事吧?”
“我自己的兵刃,能有什么事?”重楼一手揽着飞蓬,另一手捂住还在大肆流血的脖颈。
好在事情正如他所说,自己兵刃造成的伤口,虽然很大却能较快愈合。
只是本就暗红的甲胄染了血,更显艳丽,重楼却并不在意。
“神界一战,你坐镇后方,并未亲眼见到。”他垂下眸,看着飞蓬指尖流血的伤口。
重楼不禁笑道:“本座的眼光,很不错吧?”
溪风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尊把冥君伤口极深的指节含入口中。
“……”他赶紧移开视线,低声道:“您向来眼高于顶,看上的自然不会差。”
在此之前,魔尊禁欲苦修无数年,想攀附他的何其多也?无一有幸得其青睐,倒是更显无欲则刚、毫无破绽。
重楼弯了弯唇角,炎波血刃造成的伤口,在口中渐渐愈合,他把飞蓬抱得更紧。
溪风默不作声,缀在重楼身后飞落在地,一路跟进了山洞。
“咳咳。”飞蓬咳嗽几声,醒得极快。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椅子里。
重楼就在对面,正处理身上到处都是的、由照胆神剑造成的伤口。
“哼。”飞蓬突然笑了。
正给重楼递药的溪风一个哆嗦,把头往下又埋了埋。
“你笑什么?”重楼淡淡地问道,语气里是只有彼此才能听出的无奈。
飞蓬端起面前桌案上的茶盏,小口小口抿着,低声笑道:“你没有赢我,那若无神农、女娲插手,那一战只会持续下去,分不出胜负。”
重楼沉默了片刻,直到脸上的伤口上好药,才回道:“时也命也,你不曾后悔,不是吗?”
“……对。”飞蓬长出一口气,笑得越发坦然。
他将空茶盏放了回去,温声道:“魔尊煮茶的手艺,远不如你的厨艺。”一喝就知道,是头一次做。
“啪。”溪风再次一个哆嗦,手里的新药瓶摔了。
重楼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飞蓬一眼,把才搜刮到的仙茶茶罐和一整套茶具都推了过去:“嫌弃我,就自己动手!”
他甩完狠话,见溪风弯腰从地上捡起药瓶,便取回来揭开了盖子。
浓重的药味传了出来,飞蓬动了动鼻尖,闻出那是引出异力的功效。
照胆有破魔之力,重楼不擅长治疗法术,想尽快治疗好,这样做确实更方便。他想着,低头看了看伤势痊愈的手腕和手指,才瞥了眼溪风。
可怜的魔将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果然,回房之后,重楼先顾着给我疗伤与为我煮茶了。飞蓬若有所思,明知故问地温声道:“魔尊,你的魔将来找你,我留在此处不合适吧?”
“他是来找你的。”重楼的语气越发淡漠了。
溪风则觉得,他就不该过来!
魔尊看着自己,眼睛里全是被打扰的不快和嫌弃。至于涂药疗伤,他或许更想二人世界,好磨一磨飞蓬将军去做吧。
“飞蓬将军。”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溪风鼓起勇气道:“水碧投书请见我们尊上,言鬼界事务繁多,为了不影响生灵轮回,恳请释放您。”
飞蓬不为所动,反而笑出了声:“是吗?没有冥君,鬼界就转不了?”
“魔尊总不会相信吧?”他漫不经心地接水煮茶:“我可是在去神界送死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呢。”
重楼冷冷说道:“哦?你不妨说说看。”
“为神界供给将相的行为直接关停,留于鬼界的神官们只需维护轮回,若我身死…”飞蓬的话语微微一顿。
他随即笑了起来:“鬼界就自行运转,并且彻底脱离神界,从此独立于各界,以确保轮回运转、不碍生灵。”
“你可真不怕死,死之前还什么都布置好了,本座佩服!”魔尊这么说着,脸上却全是怒意与冷意。
重楼的确没想到,飞蓬竟在上天前,就自行堵死了后路。他更想不到,事到如今,在自己面前,飞蓬还是如此不惜命的态度。
之前说“本君宁愿忍一忍,再亲自讨回公道”,果真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好在适才那场决斗里,直接杀死自己吧?!
重楼越想越是心凉,飞蓬刚刚那一战里,可是杀机凛然呢。
“砰。”溪风立刻往后退了退,坚决不掺和这场即将爆发的对决。
果不其然,飞蓬竟然笑了:“谢谢夸奖,遗书都写了,何必再废话?”
“飞蓬!”重楼简直气急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