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能与冥君搭上话,而飞蓬淡然礼貌,态度丝毫不居高临下。
“怎么,魔尊埋的奸细,没给你这个消息?”飞蓬回过头,面上却并无被称赞的欢欣,只有淡漠与疏离。
重楼静了静,他花了些心思,仔细去想飞蓬是否有质问之意。
但前方回眸的人脸上一派平静,一时间什么也瞧不出来。
“……”魔尊只得踟蹰着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回道:“眼线只说冥君淡然肃穆、交游广阔。”
他万万想象不了,情报里出府邸次数都不多的飞蓬,会是这么个交游广阔法。
不是对蝼蚁的平等漠视,也非神族特有的清高冷漠,而是众生平等的淡定注目。即使冷淡着脸,他亦像清风抚过流云,又如月光洒落大地。
“严肃,不代表就要高傲。”飞蓬终于笑了:“本君只是不爱说话。”
重楼了然颔首,看着飞蓬将广袖长衫随手解下,露出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
“魔尊还记得,本君上次跟你说的吗?”他抚着剑锋,眉间并无杀意。
重楼点了点头,以同样平淡的语气回答:“记得。此番,只是切磋。”
“那就开始。”飞蓬扬起剑刃,身影快如闪电。
他出手时,没用一点灵力。
“嘭。”重楼用炎波血刃架住了照胆神剑,身形跟着急速闪动。
没一会儿,他就感受到,飞蓬想揍自己个瓷实的冲动。
“哼。”重楼轻笑一生,不仅不用空间术法躲闪,还近身战兵刃相交。
他没有半点手软相让,而是与飞蓬实打实地硬碰硬。
“乒乒乓乓。”劲风撕碎墙上砖瓦,练武场内飞沙走石,翻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清脆响音。
重楼的脸颊上多了一道又一道狭长的剑伤,血痕滑落血珠,朦胧他的视线,也将眼圈周围的青肿映衬得更加可怖。
飞蓬亦不轻松,他持剑的手臂整个儿发颤,手腕到虎口处被划出一道极深的伤,肩头骨折见血。
“轰!”最后一击相撞,两人齐齐被砸飞,两座墙壁再也受不住力道,整座练武场轰然倒塌。
巨大的响声引得周围鬼魂纷纷注目,瞧见前不久还崭新的练武场只剩下残垣断壁时,不禁目瞪口呆。
“咳咳,痛快。”飞蓬从废墟下翻身而起,肩头已是白骨森森。
他凝炼神体神魂为灵魄一体,却于不用灵力的切磋里,都还会在重楼手中受这等创伤,魔尊委实是极强的对手。
重楼自飞蓬对面翻起身,鼻青眼肿、肩颈骨折,正在自行将骨头推回原位。他伤的比飞蓬更重,面上除了流血的伤痕外,竟是毫无血色。
“飞蓬。”不过,魔尊没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势,倒是下意识对着冥君晃了一下神。
飞蓬受了伤,但淋漓细汗滋润红润肌肤,说话时有着微微喘息,反而显得人精神振奋、神色焕然。
重楼心中一荡,顿时不敢多看。
可他移开视线时,刚巧把飞蓬肩上颇为严重的皮肉伤印入了眼帘。
“夕瑶天女正好来鬼界见你。”重楼眼底滑过些许急切忧色,语气便也急促了几分,甚至顾不得之前的难受不快:“你快去找她疗伤吧。”
飞蓬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重楼,改变了让重楼自行回魔界疗伤的想法,莞尔一笑道:“那就先回我府邸吧。”
重楼一怔,飞蓬的身影已迅速朝前,他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的议论纷纷、揣测敬畏,并不影响飞蓬和重楼的速度。等飞蓬停下步伐,已是在他自己的书房里了。
重楼默不作声地关好门,才不解地唤道:“飞蓬?”
“没什么。”飞蓬随口一应,目光却转向了案几。
水碧是抱走不少公务,但这几天他和重楼过招,又新积攒了许多。
飞蓬走上前,正抬臂想翻一下,疼痛就已如约而至。
“……”他默不作声,而重楼已飞快地抬起指尖,把他的臂膀按回去。
然后,重楼迅速挪开手指,微微拧起了眉。
以前不是比武,而是决斗。伤势自以内伤为主,全靠事后回各自地盘用治疗术,不存在为难之处。
这次重楼留在鬼界,却发觉了问题所在:“这样不行。”
就算飞蓬暂时推后批阅公务,这刮骨之伤也得治疗。总不能放着,等伤口自行长好,那样太疼了。
而且,飞蓬一贯爱喝茶。酣畅淋漓一战受了创伤后,也正该好好休息或享受一番。
“你还是请夕瑶天女来吧。”重楼忍着心底莫名的酸楚,口中再劝。
她为了你,曾擅离职守。那见你受这样不方便的伤,想来不介意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刚好红袖添香。
“不了。”飞蓬回眸而笑:“既已退出神界,就更不该给她任何希望。”
他摇了摇头,既温柔又无情道:“我本就不打算再见夕瑶。”
重楼无言以对,他不擅长治疗法术,可为今之计似乎只能凑合一下了。
魔尊掌下便开始盘桓彩光,而冥君任由其施法。
感受着伤势在慢慢好转,只是需要时间,才能完全治愈,飞蓬的唇角轻微勾起:“看来,你我都不擅长治疗法术。”
若是自己施展,定与重楼相差无几。
当然,鬼界也有擅长治疗的,如水碧。但实力差距过大,不能直接为他们治愈,一样需要时间,才能让皮肉伤长好。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重楼笃定说道:“你不也是嘛。”他主学了攻击性的法术,防御和治疗虽懂,却不算特别精通。
确实,我也如此。飞蓬唇畔的笑意更多了真切。
但重楼放下手后,却对这效果不甚满意。他眉头越皱越深,大有皱眉不展,在室内走个不停的架势。
瞧着重楼面上血痕尚在治愈,可本身像是感觉不到疼,只关切着自己,飞蓬哪怕明知他情意深重,也有了被对手小觑的恼怒。
“魔尊不必如此。”冥君不禁敛起笑痕,状似淡然道:“身上的伤痛,可算不上什么。”
此言一出,重楼便步伐一僵,脸色不由得更白,然不曾回嘴。
飞蓬见他如斯隐忍克制,也并无出气成功的爽快,便住嘴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