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熄了灯火的帐中,初夏夜间的帐子里,九姬翻来覆去。
九姬的记忆里,她甚少与旁人同榻而眠,但从冷月楼回来那晚之后,他就一直歇在正房里,偏偏这是个夫妻之间最最平常的事情,九姬又不能赶他。
她不太适应地又翻了个身。
不想他在此时轻声开了口。
“娘子睡不着,是有心事吗?”
九姬还以为他方才已经睡下了,眼下被他一问,连忙道。
“没有,只是天渐热了,帐子里也有些热而已。”
男人闻言侧头轻轻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他嗓音低了低。
“那我去榻上睡。”
他说着真要起身。
九姬吓了一跳。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她不晓得他缘何有这样的反应,这整个钟府都是他的地盘,哪有她撵人的道理?
九姬搞不懂凡人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见他并没有非要离去,在她的挽留下又躺了回来。
九姬小松了口气,刚要收回手,谁料他却反手握住了她。
男人的掌心忽冷忽热,仿若让九姬搞不明白的他的想法一般,眼下他指尖微凉,但握着她的手却暗暗发紧。
“那我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缘何还抓着她的手?
“嗯。”九姬真是搞不明白。
朦胧的月色中,他好似又侧头向她看了一眼,声音低缓着。
“若你有什么心事,其实,可以同我讲。”
心事?
九姬能有什么心事?无非是早日救出权琅,早日窃走鼬玉。
但这些话是能同他说的吗?
九姬又应了声“嗯”,就安静地闭起了眼睛。
她不翻身了,但也什么都没有再说,就这样敷衍了过去。
同一间房下,同一张床榻,钟鹤青看着枕边的人。
显然她不可能随便告知他。
只是,如果的确她不是唐大小姐,那么她替嫁给他,想要做什么?
而唐大小姐本人,又是什么情形呢?
钟鹤青静静看着身边呼呼睡下的妻子,忽的摇了摇头又笑了笑。
她倒是睡得香。
翌日,亦有不少人到大理寺来探风,大理寺只给一个语焉不详的回应。
钟鹤青也避了来寻的人,只见了孙元景。
孙元景并不是为了杜先生的案子来的,不过确也同此事有些关联。
因着大理寺受审了妖异相关的案件,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此类案子有些尚悬而未决,但在此之前只能暂时压下。
既然大理寺开始审理妖案,其他积压的案子道录院解决不了的,孙元景就来问了钟鹤青。
“我们道录院实在不是办案的衙门,几百人里也出不了一个似少卿这样
的能人。”!”
暗中保护杜秀才的大理寺人手说。
这么多日子,但今日薛繁突然悄悄派了人去杜家祭奠,来去不欲声张,但却特特问了流言的事。
可惜杜秀才不得真相,反而觉得薛繁有门路能帮他打听,转身去了薛家。
杜家是住在外城的平民,薛繁却是新科的举人,东京城里富贵场面客。
他和杜家竟然相识。
廖春赶忙让人把两家从前的事都打听了来。
“薛繁发迹是这几年的事,而薛繁少时家境不好,他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了码头工,薛繁只能在码头做粗活,但他天资聪颖,被杜老先生发现是读书的苗子,便跟着老先生读上了几年书。”
但薛繁中了秀才之后仕途不顺,终止了学业开始养犬,因着也同杜老先生没了联系。
正是因为虽居同城,杜薛两家却从不联系,大理寺之前多番查问都没查到这一点。
反而这段沉寂许久的关系,却在混乱的谣言声中,自己浮上了水面。
廖春忍不住道。
“少卿这流言之计,起效了!”
他说着,才见少卿放下了手中的笔,眸色回缓。
“那就盯紧这薛三郎。”
“是!”
廖春快步去了,钟鹤青指尖在桌案上轻敲了两下。
先前更多地将视线放在了奉玉长公主和东方炜母子身上,对薛繁着意不多,没想到真正出了问题的,是这位薛举人。
......
翌日早间,钟鹤青刚到大理寺,就看到了两眼发亮的廖寺丞。
“寺丞做完没睡吗?是愁子女多了在东京住不起房的事?”
钟鹤青这么问,廖春无奈地笑出了声来,“少卿休要取笑下官了,自然不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