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虽然是该承情低头的时候,但程萧疏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只如平常一样主动问好:“姐夫。”
正因为这层隔阂,元斐钰也不似家中人亲切叫他“小蜧”,这次甚至连称呼都免去了:“你闯来大理寺做什么?”
“我的鸟飞来大理寺了,暂时回不去,我让一个衙役好生看着。”程萧疏虽气在心头,但表面功夫还得过去,不紧不慢答:“姐夫别同底下的虾兵蟹将计较。”
“应亦骛此事本就只算是礼部过去办事不力,偶有纰漏,略施惩戒就是,不宜牵扯过多。”元斐钰却不想同他兜圈子,冷着脸直直点破:“他父亲都只想求个清白,至今未过问一句,你来胡闹什么?”
程萧疏听他说完,中途未曾还嘴,原本纷扰愤怒的心绪竟然渐渐平静:“既然姐夫清楚我一向爱胡闹,我便不在姐夫眼前瞎晃讨嫌了,我的鸟还在等我,告辞。”
黄昏已过,天色逐渐被墨汁浸染,点点黑色悄无声息地腐蚀这绚烂的晚霞。
程萧疏御马离去,蹄声在笑语谈话中依旧清晰,豳都风景繁华过眼如花锦簇,令人流连忘返。
他很是清楚当今局势,穆国公府累积数代,无限荣宠,这等光芒更是在他父亲迎娶寿德长公主时达到极致。寿德长公主深受先帝喜爱信赖,手上曾握有整个安西都护府,又是当今圣上长姐,封户三千,京中无一世家能与之抗衡。
只是此时月亏则盈,月盈则亏,现今已不宜再出头。
也是因此,他父亲至今未出仕,而母亲寿德长公主前年已然将安西都护府的兵权尽数归还圣上,穆国公府大房之中,大哥四姐都尽量远离朝堂中心,待他日后到了年龄,也理应如众人所期盼一般,领一个闲职、继续溜他的鸟,玩乐世间不问世事,直至老去。
谷家虽然人丁单薄,但皇后胞兄谷洲诺很受圣上重用,如今正任工部尚书,谷老爷子谷祺复更是被尊为帝师,一家荣宠无限。
对比悬在空中阴晴不定的高台明月,冉冉升起的东方金乌才更有气数。他此次插手,得罪的远不止是一个谷净濯那样简单。
但他还是要去做。因为没有任何一个鸟主人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鸟被折断翅膀、打落高空,再不能起飞,却还无动于衷,毫不作为。
尽管那是一只早早就遗忘了他的、并不把他当作主人也并不亲近他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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